近年,省教育厅出文严禁进行奥数的考试,各种培训机构不敢明目张胆地进行奥数课程的培训,但却变着花样的进行相关课目的培训。主要原因升学还是拼成绩,小学升初中要读好点的私立学校或者公立学校,进校后要分重点班和普通班,都得进行数学、语文、英语的考试,其中数学的b卷全是奥数类题;初中升高中,竞争更是残酷,好点的初中升高中升学率在60%左右,不好的初中连50%都达不到。这就是残酷的现实,不得不让每个孩子的家长加大教育投资,哪怕子女读书名列前茅,都报着别人的孩子都参加了各种学科的培训,自己孩子不参加培训就会落后一大截的心态跟风。这就促成了各种培训机构的应运而生,成绩好的成绩差的学生都一股脑儿地在校外补课,因此培训机构生意比其他行业火爆,利润也大。
但益恒女儿但星染从小学二年级起就开始在中山路腾飞培训机构补语文、数学、英语。看着女儿每天早出晚归的上学,周六补课,周日还要参加绘画练字以及游泳学习,他都有些不忍心。好多次,他试着与夏兰商量,减少孩子成绩不错的学科的培训,都被她一口否绝。
但益恒与欧阳东开车拉着灯具到腾飞培训学校时已是下午两点二十。
腾飞培训学校共三层,一楼为前台及家长接孩子休息区域,二楼有两间房为教师办公室,其他为初中培训教室,三楼为小学培训教室。
下了车,但益恒从裤袋里掏出准备好的鸭舌帽和口罩,一并戴起,活像一个做贼的打扮。
欧阳东一看,气就从心底冒出:“儿子,你搞啥子名堂,假什么假,嫌脏就不要来1
“干爹,我跟到您安过几次灯,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这学校有我认识的孩子,怕被她认出来。”
“哎,连个小孩子都怕,说你什么好呢。”说完,欧阳东提着工具箱走进了大门。
但益恒低下头去,他右肩抗着三米铝合金人字梯,左手抱着一箱led灯管跟了上去,但脚步明显沉重了许多。
教师办公室屋顶的灯原为镇流器日光灯管,而该灯最容易出问题的就三样:镇流器、启辉器和灯管。其中任何一样出问题,灯则不亮。
随着led灯的流行,日光灯由于维护量大,逐渐在淘汰中。
但益恒进了办公室,摘下帽子和口罩。办公室有四组灯,每组三根灯管。但益恒在欧阳东的配合下将原镇流器日光灯拆下,安装上高亮度led日光灯。一组灯拆安需要八至十分钟,待两间办公室里的八组灯换完,已到下午四点。
但益恒说:“干爹,你先回去,垃圾我来收。等会我还有点事,晚上我不回去吃饭,在外面随便吃点什么就去练拳。”
“好吧,晚上早点回来。”
但益恒一个人收拾办公室换下的灯具垃圾,此时心里却异常的想念女儿。女儿近在咫尺,就在楼上304教室里,此时,正是课间休息时间。她是在上厕所还是呆在教室与同学们在说话呢?他多想上去看看,哪怕瞧上一眼,可是,他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地流泪。离开家这么久了,女儿还好吗?有没有想过他呢?
他将两间办公室卫生打扫完,内心也挣扎了好长时间。现在,他想清楚了,无论如何今天都要看看女儿,与她说说话。女儿是无辜的,就算父母有什么,都不应该由她来承受。
他戴上帽子,走到楼上,悄悄移向304室的窗户。他怕惊动老师,不敢明目张胆在窗前看,只能隐在窗边往里偷窥。
端端正正坐在教室中间的但星染,聚精会神地听着奥数刘老师讲课。那样子像极了小时候读书的他。但益恒眼圈红了,伸手抹了抹眼睛,好想不顾一切地哭出来,但是他不能,哪怕在女儿面前滴一滴眼泪都不行。
女儿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培训以来,但益恒休假都是他接她,有时开车接她,有时一起坐公交,更多的时候是一起走路。那时的她,特别不爱走路,他总是苦口婆心地给她讲走路的好处,时不时地给她讲讲书中看到的励志故事以及自己小时候发生的趣事。她竟然爱上了走路。
只是到了五年级,但益恒带她坐了几次公交后,她就自己赶公交上下学,连周末补课都不再需要他来接送了。他为此失落过,但也为女儿的独立感到高兴。
那些年,他陪伴女儿的时间多,却总是爱与她争论,争论学习方法、争论爱好兴趣、争论该不该做家务……,时而让她信服时而惹得她哭鼻子。她有时笑,有些哭,有时生气……那些时光,都印在他的脑里,那感觉是香甜的、幸福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会陪着她在不断争论中度过小学、初中、高中……,可是,这一切突然间都没了。他与女儿之间横着一道他无法跨越的坎--夏兰的背叛,那怕时间再长也挥之不去。他想与女儿生活在一起,却躲不过夏兰的存在;不与女儿生活在一起又尽不到父责,内心愧疚不安。这样的纠结一直折磨着他。
他不想这个家就这样散了。他好想原谅夏兰的背叛,但她的态度根本不像犯错改过的样子。他害怕她只是暂时的收敛,担忧她只是表面的改变,他要的是她真心诚意的改变以及白字黑字的承诺,但是她什么都不做,一副你要咋的就咋的的样子,让他难受、让他痛苦,让他不得不逃离那个家。
他至今没搞明白曾经温柔大方持家爱家的夏兰暗地底为什么要背叛家庭。是她厌倦了他的百依百顺,还是她看不起婚后以家为中心安于现状的他,抑或是生活平淡两人之间没有了激情,更或者真是夫妻生活变得索然无味而不协调,她就不顾一切去找情人了吗?
但益恒想起夏兰未背叛家庭的那些年,他想到娃跟到她读了三年幼儿,他就像伺候公主一样包揽了大部份家务和带娃。周末回来,夏兰只管捧着手机躺在沙发上玩耍,今天不是去美容院明天就是去理发店,偶尔还对他做的饭菜打扫的厨房说三道四,并奚落他带娃带不好。他总是想着自己一无所有时她都心甘情愿地嫁给他,想到她辛辛苦苦地带了三年娃,再大的委屈和气愤都忍在了心里。
最可恨的是夏兰背叛后的近两年,她的脾气爆涨,当着娃的面说他这没做好那没做对;稍不顺心就骂得他傻在当场,气得他狠不得撕碎了她。可是每次气血直冲脑门时,他眼前便浮现当年结婚的情境。他很穷,在出租房里结婚,连个婚车都没有。她却没有一点怨言,欢天喜地的嫁给了他。只要一想到这,他便心平气和了,硬生生的把想要爆发的怒气憋回了心里,尽量多做家务,少说话,以免惹她不高兴。
谁能想到这是背叛老公后女人特有的变化。她做了见不得人的事,看着心中只有家把家照顾得妥妥贴贴依旧一心对她好的老公,内心深感愧疚。她想与外面的男人断,却总也断不了;她与外面男人多纠缠一天负罪感就加深一天。她不想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怕哪天老公发现,父母知晓、女儿知晓,她将无地自容。她性格变得敏感多疑,脾气也变得爆燥不安,动不动就发火,目的就是想把所有的错都归到老公身上。将来,如果事情败露了,她就会倒打一耙说是被老公气的,被老公逼的。一切的错都是老公造成的,因为老公不懂她,老公惹她生气让她伤心,她只好去外面寻找安慰,怪不得她也怨不得她。
事实就是这样。当有一天你抓住了确切的证据,她一句只是我犯了一次错,不解释,不在乎,然后道歉一句轻描淡写地说我已经回归家庭了,你不要纠结已经发生了的事,一句话你必须马上原谅她。你不原谅,稍微给点脸色不理她,那就是你在戳她的痛处,不让她好过,然后就说你一个大男人不大度太小气,至于你内心的委屈和痛苦她根本不在意,也不放在心上。你只要隐晦地说一下,她就会说你总是揪着她的错不饶人,每天就想撕开她的痛来看一看。而你心口的伤,再痛,她看不到更体会不到。
想到这里,但益恒无力地背靠在墙上,脑勺在墙上转动,心头涌出万千酸楚。他不想女儿没有爸也不想女儿没有妈,更不想每天过着那种离也离不了过也过不好的日子。或许,这样各过各的,彼此都会轻松些吧。只是长期不在女儿身边,没有父爱的女儿身心会健康吗,他父亲的位置会不会在她心中消失呢?
但益恒打定注意见女儿一面,下楼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口袋她最喜欢吃的零食,在楼下休息室等她放学。
下午五点四十,下课的铃声响起。但益恒站起,往楼道方向望着,心却咚咚地跳着。
楼上三三两两地走下来很多学生。但星染穿着一身运动装,肩挎手提包,独自从楼上下来了。
“染染。”
但星染听见声音,望见但益恒,一脸惊喜,叫着爸爸便扑上来,抱住他。
但益恒伸出一只手抱着她,说:“染染,想爸爸吗?”
“想,天天想。”但星染松开手,抬头望着他。
但益恒也松开手,把零食拿给她。她接过来,打开看,兴奋地叫:“番茄味的薯片,瑞士莲巧克力,稻香村糕点,全是我喜欢吃的。”
但星染伸出手牵住但益恒的手,拉着他走出培训学校的大门。她的小手温暖而柔软,一种温馨而愉悦的感觉袭上心头。
但星染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悄声说:“爸爸,妈妈说您被您们公司选到蓉城培训,要一年才回来,你跑回来不怕犯错误吗?”
但益恒哦了一声,自己离家出走还一直担忧会影响女儿小升初的学习,但被夏兰一句话就解决了。他必须顺着夏兰的这个话说,而且还要圆得天衣无缝。这许多天来悬在心头上的石头“咚”的一声落下了,他一下轻松了许多,愁闷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爸爸太想你了,偷跑回来见见你,一会儿还回蓉城。”
但星染睁大了眼睛,默默地看着他,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你把我送到家,就赶紧回去。不能因为我,让爸爸犯错。”
“那这样吧,反正爸爸今天犯错了,索性带你吃次肯德基再回去。”
“啊,这可不行。妈妈说放学了就给她打电话,她好炒菜等我。走,坐公交车回家去吃。”但星染拉着但益恒走向人行道,往对面公交站台走去。
但益恒身不由己的跟着她,刚刚舒展的心情又变得沉重了。如果女儿强拽着他回去,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