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但益恒把客房的门反锁了,木然地坐在小床上,目光呆滞。他不想再看到夏兰,看到她,他就心堵头胀,难受。
可是,毕竟是夫妻,不呆在一个屋檐下是不可能的。他想逃离这个家独自旅游,以期在旅游中消除痛苦,忘掉一切。可是,他要上班,他要照顾女儿,怎走得开,以后已经有隔阂的人还要天天呆在一起,那滋味是何等的磨心埃
窗外,走马河河水哗哗的流着,像弹奏的单调声音一样一波连着一波的击打着他的心。他感觉全身血脉堵塞般难受。
为什么?这个家这么好,女儿那么乖,自己更是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爱家、死心塌地的宠她对她好、性格本份脾气又好,从结婚到去年只要是休假他几乎包揽了所有家务,可以说是一个标准的好男人,她为什么还是变心了,变得让他摸不着头,找不到因。
要是有时光机又能隐身该多好啊,他真想回去看看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看看那个屁本事没有的男人是如何将这个贤惠本份高傲正经的女人诱惑成他情人的?但是就算去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能怎样,只是徒增烦恼与痛苦而已。
他彻夜难眠,夏兰是否也在受愧疚的煎熬一样睡不着呢?
明天,日子还要继续。
早上六点,但益恒都不曾睡着,精神恍惚,脸色难看。他只得硬着头皮起床,抓抓脑袋,搓搓疲倦的脸颊,穿上运动服,跑步去了。
伴着“咕咚”的音乐,他围绕小区车行道跑步。小区掩映在绿绿葱葱的树木之间,道路两旁遍植花卉,这样的美景却让人心情开朗不起来。
从看到艳照那一刻起,他的头就莫名的胀,心如塞堵一样的难受。他一直守护的爱情瞬间崩溃,或许只有不停的做事,转移注意力,方能缓解一下身心的痛楚,但他知道无论做什么还是阻挡不住那深入骨髓的伤害侵蚀他的身心。
他跑着,带着一张苦闷的脸。他真想大叫,大喊,把心中的苦、痛喊出来,喊出来或许他会好受一些。
可是,他能喊吗?
他快速的跑着,汗水从额头渗渗的冒出来。他跑出小区,顺着江安河向二环路跑去。距河边不远的街边有个卖早餐的店,那里有夏兰和女儿喜欢吃的油条和豆浆。许多年来,他习惯周末早起给她们做早餐或路步里随便买那家店的早点,习惯等她们睡到自然醒时把早餐摆在桌上等她们起床来吃;如果她们醒了还不想起床,他都会给她们送到床前,看着她们吃完再收拾垃圾。
今天,他打定注意,就是买了早餐也绝对不会再把早餐给夏兰送到床前了。
他提着三根油条和三杯豆浆回到家中,已是早上七点。夏兰起床了,多少年在家很少这么早起床的她,竟熬好了粥,并凉拌了胡豆,均已摆在了餐桌上。
但益恒有些诧异,把油条和豆浆放在餐桌上。夏兰从厨房出来,有些惊喜地说:“你还是买了早餐,只是……我熬了粥,只能中午吃了。”
但益恒不愿理她,心里的鸿沟横在面前,会这么快就迈过去吗?
夏兰见他阴沉着个脸,轻声说:“你不想说话就不说,但是染染在小升初关健时候,我们不要影响她。昨晚说好了给彼此半年时间,我们装也要装得不要让她有所怀疑,好吗?”
但益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不想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径直到了女儿房间,叫:“染染,起床了,爸爸买了油条。”
但星染一听,撑了起来,高兴的叫:“好啊,面包屑的油条,我就在床上吃。”
但益恒伸手轻轻摸了摸她头:“小懒鬼,起来吃!你已经长大了,。”
但星染别别嘴,生气说:“那你出去吧!关上门,我要起床了。”
吃完早餐,女儿上学去了。但益恒倦在阳台上的沙发上看小说《忐忑》。夏兰将脏衣服放在洗衣机里后,拿起抹布挨到房间擦拾、然后扫地、拖地。这是他们一年前将家务分工后,她每个周末必做的。以前,他总觉得娶到这么贤惠持家的女人,从心底感到幸福;现在,看到她这样勤快,他心里就越难受,仿佛她就是在作秀给他看,以掩饰她内心的愧疚、不安。
女儿出生后,他曾深深的体会到她的不易。由其是女儿很小就由她管理一切,她边上班边带女儿那会,每到周末和休假,他尽量把所有家务承包,并带好女儿,给她足够的休息和自由。那时,他觉得自己找了一个世上最好的老婆--他宠她,把她捧在手心。
谁能想到,他掏心掏肺深爱的女人,会给他最致命的伤害?他用尽所有一切拼命守护的人,到头来却像一场笑话!
但益恒放下书,不想呆在家了。夏兰劳作的身影晃来晃去,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只想逃离,话也不跟她说,径直出了门,在小区外扫了个摩拜单车,沿着大街小巷快速的骑行,直到一环路柏条河畔,上了锦江绿道。
柏条河两岸美不胜收。一条天蓝色沥青路面蜿蜒向前,人工栽植的各色花卉争艳夺目,清澈的河水欢快的流着。
但益恒停了下来,坐在河边亭子边的木凳上,定定地看着河水。
多年前的家是温暖舒心的,现在的家只不过是睡觉的地方。他不想呆在压抑、憋闷的家中,只想逃离!河边人来人往,他却是那样的孤独,像只受伤的小鸟,在快乐的树窝上突然跌落地上,无助的望着世界。
何去何从?
他将面临人生最大的选择。
选择是艰难的,余生的幸福就在这一念之间。
离婚、原谅、原谅不了但不离婚……
无论那种选择,唯一的目的就是抹掉夏兰的背叛与欺骗,自己过好未来的每一天。
即使再不想回那个家,还是得回去。该离开的应该是她,可她却恋这个家。走一步算一步吧,他想。
但益恒在街上晃荡了一天,夏兰打了几次电话,他都不接。直到傍晚,他买了些菜回到那个他不想回的家。夏兰已做好晚饭,见他回来,赶紧端出摆在餐桌上。
他到阳台上换拖鞋,阳台上摆满了一双双洗干净的绵拖鞋、擦干净的皮鞋、球鞋。看到这些,他的心又纠结似的痛。她不停的做事是在为她的过错赎罪还是在转移内心的痛楚呢?
他转身到了厨房洗手,厨房到处擦的干干净净,就连冰箱也是亮镗镗的。
他依旧不说一句话,坐在餐桌前就吃饭。女儿但星染觉得奇怪,边吃饭边说:“爸爸妈妈,昨天你们关着门说那么久的悄悄话,今天咋都话少了?”她望了望两人,看见他们都是一脸的严肃,继续说:“爸爸,妈妈可是忙了一天,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你就不表扬表扬?”
但益恒放下筷子,轻声说:“我们都是这个家里的一员,都有责任和义务做家务。爸爸买菜等一会洗碗,你呢,你做了什么?”
“我上课,自己学习。喊你表扬下妈妈都这么难。”
“这是妈妈份内之事,就像你读书,也是你份内之事。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清楚自己的责任,忠于家,不能做背叛家的事。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要有底线,不然,一失足就要成千古恨。”
夏兰脸一下就红了,欲言又止,窘得低下了头。
但星染抬抬头说:“叫你表扬妈妈,扯出这么个道理,听不明白。”
“你长大了就明白了。不过,爸爸要让你记住,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不要让人指着你的脊梁骨骂,更不要让生你的和你生的人抬不起头,这就是做人必须坚持的原则和底线。”
夏兰身体颤抖了一下,抬头,脸色极为难堪地说:“你能不能不在娃面前说这些。”
“这……你就受不了了,这么多年你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谁说我没有考虑过?我一步错,步步错,我每天都在受愧疚的煎熬。每次回到家,与你相处的时间越长我就越陪受煎熬。每周星期天我早早的就走了,难道你看不出来?”
“哼,真是可笑,我们相处的时间长吗?你早早地走是因为愧疚吗?那是你每周定时相会的时间吧。我说过无数次叫你周一早上走,你却一直都不答应,硬要周日中午吃了午饭就走。30公里的路程,开车用得着周日走吗?这么多年你的借口就是在家睡不成懒觉,去学校住可以睡到自然醒。”
夏兰表情灰暗,默然无语。
“以前我总是为你考虑,只要你顺心,都随你,你却仗着我对你的爱肆无忌惮地伤害我,你以为我真的傻吗?”
夏兰依旧沉默,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但星染急道:“爸爸,你在说什么啊,谁伤害谁啊,你看把妈妈都说哭了。”
但益恒一怔,夹菜往她碗里放:“多吃点蔬菜,你看你都长胖了好多了。”
但星染嘟嘟嘴,继续吃饭。
晚饭后,但益恒洗了碗,然后坐在沙发上。女儿开始跳绳,夏兰却打开手机抖音开始跳操。她穿着紧身运动服,身材均称,扭着妙曼的腰,挥舞着白晰的手,踢踏着、旋转着、翻腾着……
以前,他一看到她跳锅庄、舞蹈、健身操,都觉得美如天仙;现在,她的任何一个动作,却像是妖精、魔鬼,晃得他喘不过气来,甚至都有一种想吐的感觉在滋生。
接连三天。
但益恒的头总是莫名的胀,心像塞堵一样的难受。白天强迫自己跑步骑行,但苦恼与痛楚总是缠饶着他;晚上,他看书听音乐,但还是阻挡不住无形的伤口侵蚀他的身心。身上的难受,心里的憋疼,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
夏兰白天就不停的做家务,洗这洗那擦这扫那或辅导女儿;晚上拿着手机看连续剧看到很晚。她只能忍受老公的冷暴力,再难受也只能咽回去,因为她没有资格说出来。
这样的日子,对于他们两人而言,何止是度日如年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