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来石在岛北端,迂回一道石廊即现,凹陷洼坎表面似蜂巢一般,与之相对一座竖立石壁状如疏扆(yi),此一隅地称“疏扆岩”。(注1)
石岩上刻着收割岛初二字迹一行,“迎刀山,刀山摧折俯首成落花。蹈火海,火海枯竭万物又蘖(niè)华。”
刀山摧折,火海枯竭,人生流落的高士初二,气度修广,不败初一那句再出天地狭小,一样洒脱豪迈。
岩前乱石堆中几处洞穴,洞口生长青苔、犬蓼和白茅,崇高五尺洞顶,一大片绿茵茵青藤直垂下来,丹藿于影遮着洞口。当人进入,洞中有洞,广狭高低随着行迈足步在面前更迭不止,广处可容纳几足十余人,狭处只可一人侧身穿行。(注2)
艾刀指端曳出一粲荧光,照耀行迈道路,闪烁间曼妙相随,星光不问逐路人,时光不负有心人。洞内石花(雪花石)、石珊瑚、石笋、石楹、石瀑、石冠诸多自然形景组成长廊一道,朵朵石花绽放洞壁,不似牡丹华贵,却如白雪清洁素丽。
陡壁上凿有曲折石阶,一条隘路愈往下步行愈热。
“伯值附耳,传一道攘炎咒。”索恒依艾沃所言,左手飞扼五斗,四指勾顶掌心,咏起攘炎咒,果然扑面炙热祓除良多。
转过一处上锐下狭当中圆的石楹,出显一天然溶洞足以容下百人,亘(gèn)空一道拱弧形石梁。
石梁之下,岩石自虐崩碎,迸出绯红璀璨岩浆,既不潆洄作态也非珠迸玉碎,如静静流动潺潺碧水,索恒明白下火海涵意,收割岛本是一座孤岛地肺山,足下岩浆熔石,掘地凿路的心思彻底绝了想念。
竹木庳辁座具上的艾沃自叹:“地肺山中寡铁少钢偶尔流露黄铜,奈何多余黄金,此物在岛上不能易物,造刀矛质地不刚,每日里在一座金山上行走,白麻衣裹个黄金人,富裕得穷饿。”
手一弗挥,艾沃左手大指压中指,曲转大拇指压定二指。临空飞来手掌大小岩浆,又御来一组长矩灰陶陶范,岩浆注流入陶范,迅即后临空反转,三块黄金坠落,三个人无一人拾龋
若在岛外,此三块黄金必定有无穷大用,易宝马香车,贾旨酒佳肴,赏美人随扈,囊中储藏有黄金物,何必求人。
奈何岛上黄金一不可餐食,二不能造物,即使地下金河也是殄靡铺张。
人世浮光掠影,在大漠流沙中最是饮水珍贵,世态炎凉中最是难忘旧情珍贵,姹紫嫣红中最是两情相悦珍贵,细雨缭转中最是翦不断思念珍贵,咽泪强欢中最是寄予乞望珍贵。
“今日引伯值来此地,原本初一、初二定下匡规正矩,岛上人殒命后,不入葬土皆投此岩浆,惧尸身污秽此住地泉水。溷室黄白秽物也须载入陶缶投入此中,保持活水有侐。”艾沃对索恒说道。
索恒遽(ju)即一揖恭声回:“诺。”见艾沃髪笄易代三支有条不紊的竹笄,新白髪静好,旧黄金不紊,岛上黄金积千,偏不如一竹签。
艾沃有意带新人索恒旅游岛上风光,一路上导游释言不止,果如艾沃所言,岛上人沮败闲闷,确实喜好刻字留文。
初二的锲题尤其多,在黄栌林入口岩石上旋刻鸟篆,“物质苦乐无准,心中自在最珍,”署名收割初二。
鸱夷质剂行每一岁唱鬻(yu)古册珍本、木牍简竹,数大量足,总掌事索恒有眼力,赞扬初二雕刻留文:“初二先生高士,得岛上灵淑气,刻镂器字甲天下。”
“初二负担甲天下,片石收割天来长,沃,不谙悉金石镂刻门道,请伯值惠教。”艾沃对索恒礼行一揖。
索恒伫足端正礼回一平揖说道:“季穗先生高义,十七不敢承礼。”亦开始用臂上数标十七称呼己身,入乡随俗极迅。
艾沃说道:“好一个十七,你本鸱夷质剂行总掌事,当受得“大工鉴藏”四字,质剂行每岁过往唱鬻数筹难算,瞻观鉴物困难事,结小论定大疑难。鸱夷行以鉴藏文椟牒书知名,伯值专尚鉴物,以别真假。相传几籧(qu)氏索家有管锥密术,由博返约,探隐索微。”
不为公开的管锥术确是索家珍传,听闻艾沃言论自家绝学,不由昂首挺胸,下颌扬起,心中傲倨几分,自入岛他七品名衔的修士,外表日风和雨,内心却处处压惧,终于有表现时机,说道:“管锥乃我索家家传,由几籧氏索家嫡系子息传习,锥指管窥虽所见微小,所识有限,但此术能以点及面,以小弈大。以锥指地可喻观察器物其小,亦可喻其深。用管窥天,可喻分寸间知天之阔狭,亦可喻其专。锥指地,管窥天,管锥在握,观天地而立本心。观世界,皆主宾相照,物我兼成。”
以物象物的本相实对,至以目观物的饱游饫见,再到以心观物与本心契合,佐以识穷小微,累积经历见识,叠次推进。求之以察,视通万里。索之以辩,探微求是。
“彩1艾沃倡予和声,誉几籧氏索恒,上岛十七人吐纳珠玉。
管锥之术竟有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心象迹化,显心与自然不相为碍,不倚不因,求是求真。
初十者,柏皇氏艾沃上三境大修士,是英雄退步真修行之人,贪见来岛人全新学问,不耻下问再三,求学心诚望对方可以多言一二。
索恒有问必答,并不藏掖管锥术学问,艾沃有时每问又发新思,让他有了继学拓疆的感怀。
伏羲氏风姓后人金天氏己清喾(ku),联合共工氏、祝融氏、夸父氏后裔二次北伐,将轩辕氏最后一代称帝的祁号逐回涿鹿之西,己清喾被人尊称少昊。曾给其子己犬留下一石牒,人称《少昊石牒》,其中有句名言:余一生被俶(chu)灵误,愿儿愚且鲁。
后人注疏此句,少昊驱逐祁号,高才能乱世,不如朴诚,意气能陨命,不如优容,衣冠能厚颜,不如草野。
艾沃臻于上善崇衷少昊,修行人俶灵多、天真少,难得求是求真。
前方黄栌林径通幽,左右两边一人合抱树干粗壮,艾沃手掌一斫,剖出一方黄栌树皮,手指勾划,留下一行文书,“平生正直无偏向,止留四海一空囊。”
大声说道:“蜗角虚名,蚊口微利,身外算来何用,我艾沃笑劳生一梦,强关事事判悠悠,求大道天地至理,耻一事之弗知,故必致知格物以穷其理,管锥术斤斤其明物理,朝闻道,夕死可矣。”
“壮哉!初十。”索恒抚掌附赞,语言不谄媚,发自肺腑。
一路上艾沃与索恒问对管锥术,少年十五艾刀,并未插言,只是手中多了一方木牍与一书刀、一铜削,志记二人论语。
面前栗色盘石旷大如寝席,水懈怠游流一段后,泄到次级盘石上,二张梡案大校末级盘石离次级盘距远,复注的流水碎石摧冰,飘者如雪,断者如雾,缀者如旒(liu)。
艾沃指着泉边一石楹说道:“其上初九有刻字:三叠泉悬幔此处谓三叠泉,也称悬帷水。一水派支先后相继,流徂(cu)女桑树下,所饮桑落果醪出至那里,十七鉴别有术,岛上众人勒刻,何人当得翘擘。”
已第二次发问岛上勒刻序列,索恒只得说道:“单一论评刻印锲文,岛上诸位无一人可以入金石家前十,初二先生负担天下第一刻,不在金石小小方寸,而在以心意为刻刀,整张大石作底,意在先,趣以传,无文饰,大开大合缀秾华于枯朽。”
“原来初二意蕴不在方寸之中,岛上罡风霆震粹炼初二,笔划中荡风驰电,百年光景云浮,十七观我锲刻可入流否?”艾沃问道,已不用少年手推运输,庳辁临地一寸,自如足移下走。
“初十雕凿不入流,两两相比,外华而内腐,刻削其意不得自恣。”索恒实语实言。
艾沃眯缝双目望一眼天空飘云曳练,说道:“十七实在,南去北来今老矣,我留记刻字不如也。”又一指少年十五问:“比此子如何。”
“哈哈,初十莫要比胜,依十七见识,十五虽年少,可前进三甲。”索恒再一次实语实言让初十艾沃好生受伤。
仔细揣摩索恒之言语泄露天机,畴量在岛上己身刻字本领到底,口说虚名于我何,君子不言是非,不侈荣利,但能不铺底终究不要铺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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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疏扆(yi)岩:屏风岩,隅地:角落,靠边的地方。
(注2)犬蓼:柳蓼的一种变异。丹藿:藿蒳、藿香,藿的一种,嫩时可食。诗经中种植已逐渐出现小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