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让他没机会知道。”
萧清晏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云陵王神色凝重:“此言何解?”
“在靳安都得知真相之前,折断他的爪牙。”萧清晏道,“麻烦陈参将详说一下徐州城方圆百里的地形。”
祖父和楷先生的手中都保存着珍贵且详尽的天下舆图,他们对萧清晏上的一堂必修课,便是牢记舆图,并且能大致画出来,随意指出一个州郡,萧清晏都要能将周围的地势、地形、气候大致描述出来。
可具体到一城一地,一山一水,舆图不可能呈现,萧清晏须得向当地人详细了解。
陈参将带着二人到了议事厅,指着军事沙盘开始详细地解说。
萧清晏很快便了然于胸,问答:“依陈参将之见,靳安都会将后方大营和粮草置在何处?”
陈参将略作思忖,指着徐州以北的一座沙山:“此处背依山峦,前后大河,渡过河便是回返匈奴部族的必经之路,你们没来的这几日,靳安都极有可能扎营在这一带,通常行军只带五到十日的粮草,余下的大部分……”
“在这儿?”萧清晏素白修长的手指越过大河,指向对面某处相对隐蔽之地。
“是!先生所言极是!”陈参将恍惚以为自己在与齐王的谋臣们议事,下意识开口,抬头望向萧清晏时,少年青涩的脸却又瞬间让他生出一种违和感。
云陵王猜测:“莫非你是想烧其粮草,断其后路?”
“不行!”陈参将断然否决,“断了他们的后路,只怕会激得他们背水一战,到时徐州便保不住了!”
萧清晏垂眸看着沙盘上那条大河:“这条河上有吊桥?”
“有。”陈参将骂骂咧咧地发泄,“就算没有,那群匈奴狗也会架一座桥过来。”
萧清晏手支在唇下,墨玉扳指与凤眸同时散发出幽幽的光:“粮草要烧,匈奴狗也要杀。”
这时,有士兵火急火燎地冲进来。
“云陵王,将军,祝校尉挟持王妃企图投敌,被林校尉抓了个正着,这会儿正在北门处僵持着。”
晚霞已经落尽,只余下蒙蒙的光还在试图挣扎,将对峙的人影照得黢黑,几乎已经看不清面容。
萧清晏等人来到林校尉一方。
林校尉正是与陈参将守在城楼上的那员小将,见他们到了,怒道:“将军,朱明承这厮以为我们守不住了,竟想偷偷挟持王妃出城投敌!”
陈参将冲着对面怒吼:“朱明承,你这没骨气的东西,我们在城上奋战,你竟然想向匈奴投降!你若不想死就立刻放开王妃!”
萧清晏不愿太引人注意,一开始便站在云陵王身后,此时更是偏离了云陵王,泯灭于众生。
对面的朱明承亲自挟持着一个裙装妇人,身边有七八个追随者,看情形,最开始还不止这个数,也许是听闻敌军已退,那些人便临阵反悔,不愿再跟着朱明承冒险了。
“陈方,你当我是无知小儿吗?我若将人放开才是真的死路一条!”
朱明承手上微微用力,故意惹得齐王妃惊恐大叫。
他紧接着又道:“马上开城门!我们死了无妨,但若是我不小心手抖伤了王妃,郡王回来,你也要给我们陪葬!”
萧清晏凤眸微眯,暗暗估测着距离。
不足五十步,还好,不算远。
周围本就有弓箭手对准朱明承一伙人,只要能杀了朱明承,其他人都不足为虑。
萧清晏悄然行至一个弓箭手身边,借来弓箭,她自己袖中的弩机是留着不得已时用的,眼前的状况不需要。
她掂了掂弓箭的分量,试了试弓弦。
军中将士也是爹生娘养,不想死,怕死,皆为人之常情。
但既已从了军,就必须要强迫自己与恐惧共存,要对得起身上的戎装,对得起身后一城的百姓。
弃城投敌,还要掳劫主君的家眷求取荣华……萧清晏平生最不耻这种人。
她找好角度,墨玉扳指扣住弓弦,将弓弦拉满,羽箭离弦。
变故横生,朱明承来不及看清箭是从哪个方向射来,脖颈已经被箭支倾斜着射穿。
齐王妃被喷了满脸的血,惊叫一声与朱明承一同倒下。
云陵王抓住时机:“射!”
早已蓄势待发的羽箭如飞蝗疾雨,转瞬将朱明承的追随者部射杀。
云陵王命人将昏迷的齐王妃送回王府,萧清晏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他身边。
“殿下解救徐州于危难,现在又救下了齐王妃,齐王必会感激殿下。”
也要能活着等到齐王叔回来啊,否则一切都是枉然。
云陵王暗自想着,看向萧清晏:“都是多亏了你,本王竟不知,你的身手竟也这般了得。”
陈参将兴冲冲地凑过来,再一次打量萧清晏:“先生看似文弱,没曾想竟有这般的好箭术!在下真是眼拙了!”
萧清晏神情淡然,不失谦和:“殿下与将军都过誉了,宴不过一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岂敢自称身手了得?”
林校尉闻言,忍不住道:“可你方才那一箭射得实在是漂亮!”
换做是他自己,未必能做得到。
萧清晏只道:“礼乐射御书数,儒家君子六艺,射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习来修身而已,方才也是凑巧,班门弄斧了。”
视线所及,她看到朱明承的尸体被人拖了下去。
萧清晏眸光闪动,看了眼黑压压的夜幕,今日不是月明之夜,视线能见度不高。
她转而对云陵王低声说:“殿下,关于靳安都,臣有一计可用。”
待回到议事厅,听完萧清晏的计策,云陵王断然拒绝。
“不可!这太冒险了,本王不同意你以身涉险!”
萧清晏直视着云陵王:“可是殿下,此计若成,不但徐州可保,您也会立下大功。”
“要保住徐州总还有别的法子,本王不能让你去冒险!”
“得殿下如此爱护,臣铭感在心!”萧清晏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决然,“但若因为顾惜臣一人,而罔顾殿下与整个徐州城的存亡,那臣玩死难辞其咎,望殿下三思!”
“你……”碍于陈参将等人在侧,云陵王有些话终是不便,只道,“你若有事,要本王如何向你的家人交代?”
萧清晏微笑:“臣不会有事。”
“你真是……”云陵王拗不过她,只得重重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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