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萧清晏露出笑容,谢行止如诗如画的眉眼也染上了温暖的笑意。
萧清晏从狂喜中缓过神来,想要问清前因后果,抬眸望见谢行止的笑容,一瞬间仿佛看见了静水微澜,月光流转,轻轻浅浅的温柔。
三年时间,萧清晏刻意地不去与他产生交集,维持着陌生人的关系,可洛京城中总有谢行止的传言,萧清晏便看着他从那个雪山上遍体鳞伤的少年,一直长成了从容倜傥的世家公子,春闺少女们倾心爱慕的多情郎君。
前生的萧清晏从未对谁动过心,可若说这三年来她从未对谢行止动过一点倾慕之心,那是自欺欺人。
倒没有非君不嫁至死不渝的地步,只是异性之间的欣赏吸引,知己之间的惺惺相惜,偏偏谢行止又生得这副清风明月般的皮相。这个男子从外型到灵魂修养,无处不契合在她的理想点上。
正因如此,萧清晏更不敢放纵自己靠近他,谢行止就像一束最温柔美好的白月光,被她连同心底的那份悸动一起珍藏在了心里。
她想,也许此生终老,她都不会让任何人知晓,包括谢行止。
谢行止摊开掌心,原来滑落的白玉笄被他捞进了手中。
“多谢!”
萧清晏拿过玉笄,侧过身去挽着头发,在人前披头散发是极端失礼的。
可头发不是从她手心滑落,便是像先前那般整个散开,她恼怒地皱眉,手上也开始没轻没重,拿自己的头发撒气。
谢行止不由得莞尔,在看到萧清晏不知扯断了多少根头发后,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来。”生丝一样漂亮的头发,粗暴拉扯实在太可惜了。
萧清晏听到声音,手中的玉笄已经被人抽走。
“不……”
她下意识就要闪开,却扯痛了头皮。
“别动。”
谢行止轻声说,手指从她的耳后穿过。
微凉的发丝拂过指尖,揽入掌心,飘来淡淡的似有若无的牡丹花香,谢行止眸光晃动,胸臆间忽地一荡,生出种莫名的感觉来。
他自失地笑了笑,将白玉笄从乌黑的发髻间穿过。
“好了。”
萧清晏看不到,只知上半边松散地挽在了脑后,下边的头发垂至腰际,大概是时下的男子们常挽的式样。
她悄然抿了抿唇,没想到在她及笄成年这日,会是这个人为她挽发加笄。
萧清晏转身后退,在两人之间拉开几步的距离,客气疏离地道:“有劳了。”
她话锋一转:“谢七郎说家母安然无恙,可为何她至今未醒,也无气息脉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行止来到棺木前,观察了一番王筠的脸色,说道:“萧夫人是用了巫医的断魂术,与叶轻舟的针刺断脉相似,只是方法不同,只适用于成年之人,维持假死状的时间也更长一些,自然也免不了一些损伤,不过醒来后将养一段时日便可恢复如初。”
萧清晏眨了眨眼睛,她知道许多异族都有巫医的存在,通鬼神祭祀,也会医病救人,只是这种假死之法和叶轻舟的方法一样玄奇神秘。
“那日正阳街之事后,我通过长公主府的门客林鸢得知了萧夫人被关在何处,夜里潜入进去,谁知便看到萧夫人要悬梁自缢……”
后来,谢行止救下了王筠,用断魂术帮她假死,又在第二日暗中帮助绿映逃跑。
萧清晏正要开口,谢行止浅笑:“你想问我为何要做这些?萧夫人当时也曾问过,我告诉她,是因我对你有事相求,救人亦是自救。”
之前谢行止便说有件事要请她帮忙,当时心烦意乱,无暇多想,但此时她忽然反应了过来。
“你是想借家母发丧,将季家五郎送出城?”
城中搜捕季月临的行动从未断过,虽然杨太后倒台,杨勋将过往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杨太后身上,可恩仇是非究竟如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要季家还有一个人活着,杨勋便会夜不能寐,辗转惶惶。
谢行止很赞赏她坦荡直言的做派,点了点头:“正是。”
萧清晏凝眉沉思,只要杨勋一日未死,季家一日未平反,帮助季家人逃脱便存在着巨大的危险。
她本来就打算在母亲发丧时,将六姐夫和孩子秘密送出城,再多一个季月临,更加危险。
“此事的确危险,若萧郎不愿,谢行止绝不强人所难。”
萧清晏徘徊踱步,却不是在犹豫,而是在想着该如何将人送出城。
半晌后,她驻足看向谢行止:“好,我答应你。”
就冲着谢行止救下母亲一命,这个忙她也必须要帮,她萧清晏从不愿亏欠任何人情,尤其是这个人。
她只愿与他永不相欠,这样,在久远的将来她才能无所顾忌。
谢行止青衫拂动,拱手郑重其事地长揖:“多谢。”
他将一个玉瓶留给萧清晏,告辞离开,转身时,他忽然望向萧清晏,意味深长:“我们……可曾相识?”
不过寥寥几面之缘,可与萧清晏相处时总让他觉得熟稔,仿佛是在与相交多年的故友相谈,毫无生疏感。
这种心意相通的畅快愉悦,他很熟悉。
萧清晏面无波澜,道:“季家出事那晚,我们见过。”
谢行止淡然一笑,转过身时,眼中浮过一抹失望,夹杂着疑惑。
不,不是那一晚,感觉或许是在更久之前,又或许是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吧……
谢行止当年既然能带兵立下赫赫战功,武艺自然是相当不俗的,他避过萧家所有耳目悄然而来,又乘着月色悄然而去。
萧清晏望着温柔清皎的月光洒下来,良久,轻声叹息着收回了目光。
“阿娘,他很好是不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我这样喜欢,这三年来我总是情不自禁地关注着他,一开始只是好奇,欣赏,也不想让他放弃生命,我们明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属于同一个时代,思想观念隔着巨大的历史鸿沟,可书信往来时,他总能在只言片语间理解我在想什么,不管我的想法如何古怪,他都能包容接受,好像那些鸿沟那些距离都不存在。”
她趴在棺木边,轻声地呢喃。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阿娘,我心悦他,可我不能放任自己去爱他,我们之间……不可能的……”
她要做的事注定要与谢行止的家世身份阶级存在对立,这些对立在他们出身之时便已经存在,且不可消除。
既知没可能,她便不能让自己陷进去,免得将来为情所困,束手束脚。
现在的她还没有那么爱,那便就此及时止步,虽然也会小小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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