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恭恭敬敬地告退离开,隔着老远还听见董廷在得意地朗声吟诵着……
“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
声音诡异地戛然而止。
小兵浑身一抖,加快了脚步离开。
董廷颤抖着手,看向手中的酒觞,腹部痛如刀绞,一股鲜血从他口角溢了出来。
“当”的一声,酒觞落地,董廷整个人也歪倒在地。
他望着囚室上方,双眼瞪大。
谁?谁要害他?
然而,这个问题,他注定要带到黄泉之下去问了。
“你说什么?”
听到来人禀报,卫融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你说董廷死了?”
来传话的士兵道:“是,就在方才,死在了囚室内,军医说,是中毒。”
这个变故实在让卫融太过意外,他不由得负手踱步。
士兵还在说着:“极有可能是饮了有毒的酒。”
“酒?囚室里何来的酒?”
士兵道:“这个便不知道了,只听说董先生身边有个翻倒的酒觞,当时囚室外面没人盯着,卫先生,此事是否需要慎重调查?”
卫融不言语,心中却在快速审度着。
会是谁要杀董廷?是杨太后为了灭口吗?
若揪着此事不放,依照广安郡王那个性子,势必会对太后心生不满,难免横生枝节。
“不必查了。”卫融很快便有了决定,“董廷好大喜功,误使将士们错杀无辜,罪无可赦,郡王将他投入大狱,如今他这是畏罪自尽了。”
董廷,死得好哇!
……
萧清晏是被一阵吵嚷声惊醒的。
“简心姑娘你就通传一声吧,三夫人命我一定要将九郎请过去……你在说什么我看不懂啊……哦,睡觉?你是说九郎在睡觉……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是赶紧进去说一声吧……主家的事你怎么能擅自做主呢?九郎!您快醒醒……”
萧清晏头疼得蹙眉,睁开眼大喊了一声:“简心!”
简心堵在门口,正准备喊人来将这吵吵闹闹的婢女拖走,听到屋内传来的声音,瞪了婢女一眼,转身进屋。
婢女急得想要跟进去,被简心用力一推,从里面将门栓插上。
婢女在外面拍门大喊:“九郎,三夫人请您赶紧过去一趟!”
萧清晏抬手覆在额上,眼帘微微掀起,睨向榻前的简心:“何事吵嚷?”
简心俏丽的小脸气鼓鼓的,双手一通比划:“三夫人要您过去,说六娘子醒来一直哭闹,非要回季家去找姑爷,不听劝。”
萧清晏很注重生活规律,她白天有很多事情要做,便尤其珍惜睡眠时间,没人比简心更了解这一点,所以她才拦着。
萧清晏满肚子起床气,口气不悦:“人我已经带回来了,她自己的女儿都劝不住,来找我做什么?”
这个三婶是赖上她了吗?
萧清晏闭着眼睛,躺着一动不动,像是不打算去。
简心看到她拧住的眉心,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去端了热水来。
少主若真是不打算管,连眉头都不会皱的,因为不在乎,也就无关悲喜。
果然,当简心将热水盆端来时,萧清晏已经很自觉地起身了,就连被褥都叠得四四方方有棱有角的,像豆腐块。
简心悄悄冲着萧清晏的后背努了努嘴,少主很好,可就是总抢她的活干……唔,在没外人的时候。
为防止活儿又被抢了,简心一阵风似的去取来衣裳。
萧清晏不想把自己惯成衣来伸手的废物,伸手要接衣裳,简心连忙闪避,眉头忽地皱了一下。
“怎么?受伤了?”
萧清晏手很快,不及简心反应便挽起了她的衣袖,看到她的手肘被磕红了一片,一定是刚才在外面被推搡时撞到了。
穿戴整齐,萧清晏带着简心出来,婢女险些扑到萧清晏身上。
看到她终于出来了,婢女大喜:“九郎,您快去看看吧,我家六娘子她……”
“来人。”萧清晏声音清冷地开口,“将这个不知礼数的婢女拖下去,教教她规矩。”
婢女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九郎,奴婢知错了,奴婢是太着急了。”
早听闻北院规矩极严,但她没想到这位九郎君会如此严苛,婢女后悔不迭,但萧清晏根本不容她辩解,已经兀自走远了。
萧清晏来到母亲的清平居,径直赶往客院。
客院门口只有母亲身边的大丫头绿映守着。
“少主。”绿映行了礼,说道,“夫人命奴婢在这里守着,其余下人都已经被屏退了,少主请。”
萧清晏带着简心踏进院内,便听见了三婶元氏的哭声。
“六娘,你便是不为着你自己,也要想想你腹中的孩子,想想为娘啊,你要阿娘如何忍心看着你和季家人一起死?”
“阿娘!”萧永宁失声哭喊,“我是三郎的妻子,是季家的儿媳啊!季家落难,我却抛下他独自苟活?你叫我如何有脸活着?”
萧清晏来到门口,看见母亲正搀着萧永宁。
萧永宁大腹便便,跪在元氏腿边痛哭哀求:“阿娘,我求你,就放我回去吧!我要去找三郎,我要去找他!”
“你已经不是季长临的妻子了。”萧清晏迈进屋中,近乎冷酷地说道,“季长临已经亲笔写下和离书,上面也已经摁了你的手印,你与他夫妻名分已尽,现在的你,只是萧家的六娘子。”
她迈过地上的药碗碎瓷,来到母亲身边,垂眸看着萧永宁:“萧永宁,你打算闹到几时?”
萧永宁神情怔怔,她摇着头,眼泪不停地流着:“不,不会的,我们是夫妻,三郎说过,要与我生生世世做夫妻的,他不会……”
萧筠怜惜地叹了口气,冲萧清晏轻轻摇头,提醒她不要太刺激萧永宁。
这时,萧永宁忽然瞪向萧清晏。
“是你!萧九郎,是你逼他的!”萧永宁想要扑向萧清晏。
元氏赶忙将女儿抱住:“六娘!六娘!”
萧永宁的眼中满是怨恨,绝望地哭道:“你为何要拆散我们夫妻?你凭什么管我?凭什么替我做主?萧九郎,你为何要如此心狠?你们为什么要如此狠心?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