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个推测,甲二便择出月华的气息,开始推算起来。他虽不及徐子青与月华之间牵绊颇深,却可借助自身与徐子青之牵绊间接搜寻,加之他原本境界比徐子青更高,故而测算起来,也颇为迅速。
而且,他既已知晓徐子青先前推算详情失败,如今便只是算一算那月华所在大略方向,这一算,自然就算了出来。
很快,甲二划破虚空,隐匿遁行,短短几息工夫,就到了一处荒野之外。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竟不曾发现月华的踪影。
……莫非是算错了?
不,以他修为,不当如此。
那么,大约便是……被蒙蔽了罢。
只是究竟是何物,居然可以扭曲那天机测算?
思及自家少主下令时那一抹慎重,甲二心里也有些焦虑。
他取出那缕气息,再度推算,再度划破虚空而行。
如此再三,周而复始。
足足测算有一个多时辰,甲二终是发觉,自己原来正在方圆百里之内不断挪腾,不曾远离……果真,是被什么物事影响了那测算的结果,才使得他总是寻不到确切所在,反而只能在一片地域里兜圈子了。
不过,既然是兜圈子,那被扭曲的目的之地,理应也就在附近了。
左右也不算十分广大,他不能推算出来,便一一去寻就是。
如此想着,甲二定了神,又将神识外放,一瞬间就把这百里之地尽数笼罩进去!
——他每一个角落,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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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眼见异状陡然爆发,心中急跳。
他现下知晓是自己方才误会了虞展对炎华之念,出言叫他死心,本以为是体谅于他,孰料一步错步步错,以至于如今的虞展书生受了刺激,才引出这般景象。
焦急之余,月华不知如何补救,只好快速说出“只消师尊应允即可再见炎华”之事。与此同时,他却越发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书生了。
像是轻不得重不得,一个不慎,就叫人心惊肉跳。
——纵观无数年月,月华还从不曾如此心境动荡,可见做一株清净白莲与化形为人,仍是大有不同,也难怪炎华去一趟人间,便对一位凡人情根深种,居然做出那等逆转阴阳毁损根基的大事来!
幸甚,这书生虞展像是耳根子不硬,在月华提及能有机会见到炎华之事后,他竟生生平静下来,再不同先前那般形貌可怖,闹得个天翻地覆。
只见那动荡不休、几近凝聚为实质的恨意缓缓平和,就如同一层瞧不见的波浪般,在那虞展周遭缠绕,也仿佛将他浸泡在一重深水之内,只有他这一尊人影浓墨重彩,偏生却五官模糊,似乎俱被扭曲在恨意之中。
然而那骤变的天色,却仍旧晦暗,还有更多鼓荡情绪,思念悔恨,滚滚如潮,往四面八方溃散,不多时后,又有更多七情六欲汹涌而回,同样聚集在那书生虞展的周围之处。
终于,在半个多时辰之后,书生那越发乌黑的唇,越发气流翻腾的双眼,也都回复到和方才一般,只是他面色更白,好似带上一层惨淡荧光。
此时这书生的气势,比起刚才更为压抑,也更为强大了。
月华由身上禁锢敏锐察觉,书生的力量,似乎也更加可怕。
他到底是如何造就?好似一提及炎华与从前之事,就要变得喜怒不定起来。
猜测再多,月华也不会想起人魔之事,他只是十分警惕,留心这看起来极似一尊魔头的书生虞展。
而虞展稍稍冷静之后,捧着那内中蕴养一个胎儿的光团,哑声开口:“带我去你的宗门,寻你师尊。”
月华意欲摇头,却发现摇头不得,便直接“想”道:“师尊如今与师伯出门巡查去了,并不在宗门。”
虞展呼吸有些急促:“那炎华呢?”
月华道:“炎华倒在,你一身诡异,却进不得五陵仙门内门。”
虞展的气息又有些不平稳。
月华续道:“师尊不允,我便不能带你前去,否则要被阻拦于宗门之外,对你毫无益处不说,还会有损小竹峰一脉清明,于炎华更是不利。”
直至月华说起了“对炎华不利”的字样,那躁动的书生,才再度压抑了住。
虞展捂住了脸,低声询问:“那你师尊,又在哪里?”
月华开口:“师尊已往北域。”
正这时,那虚空之外,忽然传来一阵爆鸣。
像是有什么极其强悍的神通,轰击在这被七情六欲缠绕之地,几乎不几次攻势,就把最外围那层扭曲的气韵,都尽皆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虞展猛然抬头,将右掌伸出,悍然一抓!
与此同时,那虚空里也正是有一道力量洪流冲刷而下,很是厉害,就被这无形的巨爪生生捉住,抓了个“粉身碎骨”。
这一刻,又有个人影缓缓出现,凌空站立在高空之上。
正是甲二来了。
原来他用神识看过半天,总算是发觉这方圆百里都被一种扭曲的力量掌控,让里面的情景尽数也被扭曲得不成原形,才总是让测算之力被弹到他处。他意欲进入者扭曲力量之内,却发觉其推拒之力很是强大,若是他强行接近,自身也是警兆横生,好似要受到影响。
他忽然明白月华大抵就在其中,只是被人阻拦,就干脆用出己身神通,连番轰击,才总算将最外层撕出一条裂口,再轰击几次,终于瞧见了那扭曲力量中心之物。
果然,就有那静立不动的莲妖月华!
当是时,甲二再度出手,则被人接了下来。
但他却趁机而入了。
此时,双方对峙。
甲二先看一眼月华,瞧他似乎并未受伤,显然只是被人困住,尚且不曾对他不利。而对面那一人,倒是并不识得,只觉得相貌怪异,应是魔道中人。
既然是魔道,那么多半就是敌人了。
这般想着,甲二就开口道:“你这邪魔,困住我万木峰月华公子,所为何来?速速将他放了,否则,休怪我出手无情!”
虞展听他这般言语,隐约仿佛见到多日前他刚刚知道三娘就是连兄,尚不及欢喜,连兄便被“仙人”带走,半点不曾为他停留,心里忿恨之意,登时急涌而出,竟顾不得先前月华所言,眼中气团一个爆射!
刹那间,一股绝强之力,自虞展周身迸发,那力量极是诡异,无形无影,却带着一种震荡人心之能,眨眼之间,就到了那甲二面前!
甲二见此人不识好歹,他也隐约生怒。
到底他也曾是一个宗门里的强者,虽因宗门被灭而堕为星奴,但也并非是人人可欺,如今区区一介魔头,看起来不过是化神、出窍的境界,居然就敢对他这般强硬,让他如何能不恼恨?也就立时出手。
然而甲二却没想到,他所以为的邪魔,却不是一般二般的魔头。
尽管他一记神通打出,与那股力量短兵相接,但那力量非但不曾被他压制,反而顺势缠了上来,霎时间,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自神通之上反馈回来,居然倏忽间就进入到他的身体之内……
这一刻,他先前那稍许的恼怒,忽然化作了冲天怒火,就连他的双眼,也在其影响之下,变得如血一般赤红。
心中翻滚怒气,心境动荡不休,好似,好似这种仇恨要让他立时冲回五陵仙门,先去杀灭两位少主,再去寻到周天仙宗,大搅一番风浪,要杀死周天仙宗一应修士,要叫那周天仙宗也有破门之难!
——不,不对,这太过了。
甲二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血来。
这时候,他的心智才猛然清明,刚才那些恨意怒火,才被他驱赶大半,剩余的少许,已不能动摇他了。
诚然,在宗门被灭后,他不得不被周天仙宗所俘,但是殉门而死还是屈身为奴,却是他自己选择后者。为能保命、再求仙道,乃是他自愿屈就,他虽对周天仙宗也有几分恨意,但这恨意并不能让他妄动,他也不会因此动摇自己的心境,更不会试图做出什么对己身不利的事情来!
可是刚才那一瞬,他竟像是无法控制地放大了这早已被他放下的仇恨,着实不可思议,那股力量,绝对十分古怪!
甲二再看向那“邪魔”时,就越发慎重起来。
这也是甲二刚才太过掉以轻心,虽说虞展如今也的确还未成就真魔,可他却能够将境界高于自己之人的心境动摇。
只要人心里有一丝七情六欲上的破绽,他的力量就可以趁虚而入,让人防不胜防——人魔之危险处,且远远不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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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青与云冽走在长街上,一路慢慢打量北域风貌。
在此地,凡人不及东域富足,面上往往都有忧色,而各大商铺里,多半都为那境界较低的仙道中人看顾,但每过不得多久,便有人上门索要财物——除却那原本就把持此地的大型宗门外,还有许多小势力之人,也都集结起来,贪婪无比。
那些个仙道中人苦着脸,却是不得不给,一个不慎,那商铺就有捣乱之辈,叫他们苦不堪言。
徐子青越看,眉头便皱得越紧。
然而如此欺压之事,在这北域之中处处皆有,在北域中人眼里看来也是寻常,半点也无需大惊小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