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寨绝非一般的那种小部落,乃是湘西几大部落之一,李家寨掌管着整个保靖府所有的土民,可以说是势力及为的庞大,而吴韵林所抓的那个人正是李家寨大土司的一个亲信,名字叫做李大。雍正七年(1729年)保靖实行“改土归流”(革除土司世袭,实行派任流官的制度),废除土司制,实质上少数民族地区的管理依旧依靠旧土司,只是称呼变为了土官、土目等,从《贵州通志?土司志》可以看出端倪“广凡有征徭,必使头目签派,土官号令则能成事,流官号令不如土官头目之传唤也。
就在刚刚李家寨大土司李刚得了消息,说是自己的亲信李大被人给抓了并且扭送至衙门,这让他十分的恼火,也倍感丢脸。
“哼,竟然敢抓了我李家寨的人”李家寨大土司官李刚暴怒的一拍桌子,顿时那个上好的红木桌子就被拍的散了架子。
“大土司,这事儿咱们该怎么办”长老李虎沉着脸说道。
“怎办,哼,抓了咱们李家寨的人,自然要乖乖把人给我交出来,不是说李大那个废物是被个毛孩子抓进去的吗?既然这毛孩子不懂事儿,咱们就去教教他规矩”李刚笑着说道。
“大土司,听说抓李大的人是举人老爷,这个怎么办”李虎犹豫了一下问道。
“哼,怎么办,敢抓我的人,咱们现在就去那衙门要人,我看看谁敢不放人”
常德县衙门里知县唐雅富坐在公堂之上,公开审理李家寨李大当街过失杀人一案,本来他是不愿意招惹李家寨的人,奈何今日报官者涉及两名将要赴京赶考的举人,这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唐雅富一拍惊堂木,沉声说道“台下之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我李大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我们大土司和父母,哈哈”一阵狂笑过后。
外面看闹的百姓听到李大说出这种话来立刻议论纷纷起来。
“威武”衙差立刻敲响水火棍,以示震慑。
唐雅富心里虽然愤怒非常,不过这是公堂之上,他是作为一县主官,万不可能做出咆哮公堂之事,压住了愤怒的绪,咬牙切的看了眼站在一边的郭师爷。
郭师爷立刻会意,走上前去一脚将李大踹跪在地,让他不得起。
“大人啊,你可要为民妇做主啊,呜呜民妇丈夫去的早,民妇只有那一个儿子啊,民妇的丈夫又是一脉单传啊,大人”李大旁边一个汉人妇女哭着说道。
“这位大婶,你不要哭,本官会为你做主的”唐雅富出言安抚道,然后又看了眼李大说道“李大,你大街杀人,可认罪”唐雅富再次一拍惊堂木说道。
“杀人怎么了,我是李家寨的人,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土民是不用遵守你们的律法的吗?你凭什么抓我,就是杀人也是由寨子里处理,根本轮不到你管,你别给脸不要脸”李大一边挣扎着要起,一边骂骂咧咧的说道。
“大人啊,你一定要治这个人的罪啊,他去年抢了老婆子的女儿回去玩弄啊呜呜”这时衙门口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太大声说道。
“是啊,大人,这个人坏事做尽”
“治他的罪、治他的罪”外面看审的百姓纷纷高呼道。
“治我的罪,哼,就凭他一个小小的知县还想治我李大的罪,别说是他,就是那坐在金銮上的皇帝老子也不敢治我罪,哼”李大继续骂骂咧咧的说道。
“哼,我劝你赶紧给我放了,还有再赔偿我一万两银子,这事儿我们李家寨就可以既往不咎,否则这事儿我李家寨跟你没完”
唐雅富狠狠的握紧拳头,面上平静的笑了笑,然后说道“李大侮辱朝廷命官,按律当杖责三十,给本官拖下去,重重的打”
“你敢打”
“走吧,您呢”
衙门的衙役听着李大口中那些污言秽语早就控制不住绪,所以还不待李大把话说完,衙役就已经拖着李大到外面去执行仗刑去了。
外面不断的传来李大的惨嚎声,过了一柱香时间,股被打的血模糊的李大才被衙役拖了回来,此刻李大再也没力气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话了,只是一直趴在地上,体不断的扭曲抽搐着。
正在这时一个衙差小跑着冲进了公堂里面,满脸惊慌的说道“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出、出大事儿了”
唐雅富皱皱眉,沉声说道“是什么事,竟然在公堂之上大惊小怪的”
“大、大人,是、是李家寨的大土司带着人,来咱们衙门来要人了,说是要是不立刻交出李大来,就、就要荡平咱们衙门”差役惊慌失措的说道。
“哈哈,听见了吗,我劝你赶紧将我放了,否则没你好果子吃,要不说不定闹起来你全家都要跟着你倒霉”听说大土司来了,李大立刻精神一振,再次抬起头,看着唐雅富说道。
周围的百姓一听已经吓的浑发抖,陆续开始离开衙门。
“哦,本官还当是什么事儿呢,既然李家寨的大土司来了,上门是客,那便请大土司到衙门里坐一坐,本官这里还有案子要审理,你去告诉大土司,本官稍后就到”唐雅富看着吴韵林等人说道,实则偷偷用手擦去额头的冷汗,早知道用师爷的拖字诀了,拖到吴韵林等人离开常德不就行了,而且这李家寨也太嚣张了些。
这些人也太过于嚣张了些,竟然还敢跑到衙门里来闹事儿,看来真的是之前的官员太过于软弱,把他们给惯的以为朝廷就该事事顺着他们,那就好好治一治他们,让这些人知道知道什么叫王法。
等差役领了命令,胆战心惊的出去了以后,唐雅富看着下跪的李大,冷笑着说道“李大,本官再问你一次,你当街杀人可知罪”
还不待李大说话,外面就传来一个突兀的声音道“呦呵,父母官大人,好大的口气啊,竟然连我李刚的人也敢抓”
唐雅富抬头看了看走进来的壮硕大汉,猜测此人必然便是刚才那个差役所说的李家寨大土司,看来这李大倒是受这位李家寨大土司李刚的重视的啊,不过那又如何呢,他今天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这么想想也就没什么可害怕的。
吴韵林看着进来之人笑了笑说道“想必这位就是李家寨大土司吧”
“正是,不知这位举人大人为何随意抓我的人啊”李刚沉着一张油脸粗声粗气的说道。
唐雅富还没开口说话,被打的股开了花的李大便爬到了李刚脚边上,然后抱着李刚的大腿带着哭腔说道“大土司,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刚才他们对我用了刑,你看看我的股都被他们给打烂了”
李刚皱皱眉,侧过头沉着脸喝问道“知县大人,这件事儿你怎么解释,你知不知道大兴律法规定,土民自治”
吴韵林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大青律法的确是规定了土民自治不假,可后面还有一句话,土民、汉民为一家,不得互相侵犯,互相侵犯者无论土民、汉民皆等同于触犯大青律法,皆按大青律论处,只是多年来地方官儿常常息事宁人,便造成了所有人都似乎是忘了那律法的后一句一样,也因此导致土人越来越嚣张,最终已经到了不把大青律法放在眼里的地步。
唐雅富看着李大土司说道“本官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大土司恐怕是忘记了,大青律虽然是规定土民有自治之权,但是后面还有一句话是土民、汉民为一家,不得互相侵犯,互相侵犯者无论土民、汉民皆等同于触犯大青律法,皆按大青律论处,而这个李大当街行凶杀了我一汉民少年,这事儿还让吴举子与梅举子凑巧赶长了,你说本官怎么能不管,另外这李大在公堂之上出言侮辱朝廷命官,你说该打还是不该打”
“大青律法哪有这等规定,你这混官,不要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你快些把我的人放了,否则我定然发兵荡平你县衙”李刚不耐烦的说道。
“大土司,你可得为我做主啊,要是不收拾了这小子,咱们李家寨的名声何在,到时候咱们李家寨还不被别的部落寨子给笑死啊,我挨打了无所谓,大土司你的名声要紧啊,呜呜”李大是时的加了把火。
据唐雅富了解,如今几大部落,多是以打猎为生,部民生活多是比较贫困的,朝廷一直对这些土民束手无策的原因,就是因为土民多居于深山老林之中,易守难功,才导致朝廷面对土民屡战屡败,而真要打起来,其实这些土民也消耗不起那些钱粮,再说这些土民平时无往不利,靠的是山地丛林阻碍,如果正面作战根本就不是大青官兵的对手,所以唐雅富知道李刚根本不敢随意发兵,更何况还是为一个根本就无关紧要的人发兵就更不可能了。
“我劝你立刻放人,别说那些没用的”李刚不耐烦的说道,要是以往别的官员面对他的时候,怕是早就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这个小知县就是欠收拾,哼。
“抱歉了,大土司,本官没法子满足你的要求,这李大昨天要是杀的是你们李家寨的人,那本官管不着,可他动的是我汉民,那这人怕是没办法放了”唐雅富语调平静的说道。
李刚恨恨的看了唐雅富一眼说道“行,姓唐的,你有种,你等着,老子这就回去调兵,改就来踏平你这衙门,咱们走”
唐雅富看着消失在门口的李刚等人,然后又看了半趴在地上的李大,眼神便带了三分狠厉,如果不重重的惩治了这个李大,那朝廷和他这个知县颜面何存。
吴韵林一拍惊堂木喝道“李大,本官再问你一遍,你可知罪”
“呦呵,还在这装模作样呢,没听见我们大土司说要带人来荡平你这衙门吗,咋地,人是大爷我踹死的没错,谁叫那小子偷了大爷我的钱袋子呢,死也活该”李大呸的吐了口吐沫说道。
唐雅富眯了眯眼睛说道“那你就是认罪了”
“怎么样,认罪又能怎么样,你能耐我何,呸”
“李大杀汉民在先,出言侮辱朝廷命官在后,因一人之故破坏汉民与土民之间的和谐,故为以儆效尤,判处李大鱼鳞刮之刑,三后午时西菜市口执行”吴韵林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大,面无表的说道。
“谢谢大人为民妇做主啊,谢谢大人呜呜”听见这样的判处结果那个被李大踹死的少年的母亲哭着说道。
唐雅富“啪”的一拍惊堂木说道“退堂”
李大听到“鱼鳞刮”三个字,眼中也闪现了几分害怕之色,不过到底这些年汉官给土民留下了一个比较深刻的印象,那就是汉官害怕他们土民,所以李大此刻依然觉得唐雅富就是虚张生事,根本不敢把他怎么样,最终还是要乖乖的放了他,而且还得赔偿他一些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