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羊老汉还在不停地哭诉,掌门只得安抚他:“老人家,您先别哭,既然羊在我这儿出了事,我自然是要赔的。”
对于老汉来说,谁干的无所谓,赔钱才是要紧。
“这只羊我买了。老人家,给您多少钱合适?”
放羊老汉一口咬定。“三千1
邹原城差点没破口大骂,这价钱放在江津城都嫌贵,更别说在山里。
掌门拦住他,对小童子说:“去,书架最底层左边第一格抽屉,拿钱。”
小童子勾着头匆匆去了,又匆匆回来,放了一沓钱在掌门手心。“都在这儿了。”
掌门低头一看,顿时尴尬了,只有一千八百。
心里有些懊悔,刚才不该拦住邹原城,让他讲个价就好了。
邹原城伸长脖子来看,心里顿时埋怨掌门,打脸了吧!
掌门无奈,对放羊老汉笑道:“现金不够,钱都在手机里,要不我转账给你?”
放羊老汉摇头。“我只要现金。”
上了年纪的人,对于看不见摸不着的电子货币,有一种天然的排斥,不如真金白银抓在手里来得踏实。
邹原城赶紧掏出钱包数钱。
“我有。”霍星河命令青蛇吐出五个金币,抢先放在放羊老汉手上。“既然我闯的祸,当然我赔。”
放羊老汉掂了掂,满意地离开。
小童子战战兢兢地站在掌门身边,不敢看他一眼。
掌门口气淡淡的,但是听得出非常不悦。“知道错了吗?”
伤着羊是万幸,如果伤的是人呢?
他心里直摇头,孺子太贪玩,不可教也。
小童子重重点头,眼里含着泪水。
他知道这次祸闯大了,掌门可能要把他逐出仙门,至少也要勒令离开东云峰,不许近身服侍。
霍星河看着小童子,有些于心不忍。哪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见了枪不兴奋呢?他对此深有同感。“其实是我……”
刚说半句,邹原城又拧住他的耳朵,训斥道:“掌门说话不许插嘴!你以为别人不知道1
霍星河坚持把话说完:“我不该给他枪,是我的错!他是把羊当成魂灵兽,想打死它们,所以才误伤。”
掌门听了这话,心头软了一下。
小童子眼泪汪汪地抬头看着掌门,央求道:“掌门怎么罚我都行,不要赶我走。”
霍星河还想说话,邹原城差点把他耳朵拧下来,才让他闭嘴。
掌门丢下一句话,转身进山洞。“罚你抄写仙隐门规训五十遍。”
小童子瞬间止住泪水,这么简单?
他几乎想要欢呼雀跃了。
邹原城阴沉着脸,看着眉飞色舞的霍星河。“你不是仙隐门弟子,掌门不会罚你,但我可以,期末考试扣掉二十分1
霍星河知道自己理亏,甘心认罚。
“不过邹老师,你应该知道我马上就要升入研究院,期末考试成绩无所谓1
他带着小童子,扛着山羊,哈哈笑着逃走,远远传来他的声音。“晚上把羊肉烤了,请你和掌门吃。”
晚饭除了烤羊腿,还有羊肉胡萝卜靓汤,红烧羊蝎子,分给仙隐门中众人。
韩浩松深夜十点才从山里回来,盘里早就连汤都不剩。
霍星河笑着朝他招手:“我特地给你留了一块羊腿肉。”
韩浩松冷冷清清地拒绝:“我在山里吃过了。”
费晓峰已经跟霍星河成了朋友,对他笑道:“浩松是个武痴,他心里眼里只有剑法,没别的。烤羊腿在他吃起来,跟番薯土豆差不多。”
“韩师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没了,就他一个。掌门带他回来之前,他在江云山矿洞做童工挖矿,据说连番薯土豆都不一定有得吃。所以我们整个仙隐门,就数他最拼。”
“我同学当中也有寒门子弟,但是像韩师兄这样的,也是不多见。”
“对了霍师弟,掌门出关之后一般会交流研学,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参与,我也没有。”
他嘿嘿一笑,不过并没有羞愧。
因为只是门中弟子中上游的水平,所以没资格,他觉得这没啥好抱怨的,唯有更加努力。
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但是我知道一条暗道,可以偷听,你要不要一起?我们不打不相识,我可是好心拉你一把,你必须保密啊1
霍星河一听来了兴趣,赶紧点头。
第二天,隐逸堂内大约二十来人围坐在蒲团上,除了韩浩松等掌门亲传弟子之外,还有年纪较大的一些修士也参与其中,相当于一个小范围的研讨会。
掌门端坐上首,脸上神色黯然,其他人一看,纷纷在心里猜测,此次掌门闭关参悟的结果可能不怎么样。
“我本次闭关,主要有两个目的,其一自然是参悟无尘镜心,不过目前还没有进展。”
他是七十二福地当中唯一一个双神境界的掌门,仙门中长老级别的人物,哪怕在三十六洞天也是少有。
对于在座诸人来说,双神境界是高山仰止的存在,许多人穷其一生也无法触及。
他们非常坦率地承认,仙隐门原本在七十二福地居于末位,只因为有了霍既明,才能拔升到如今。
这个境界之上,便是神话般的帝座,当世仅有二人而已。
与其他境界之间并无明显分界不同的是,双神与帝座之间,有一道特殊的沟壑,跨过这道沟壑,则天堑变通途,跨不过,则一辈子无法寸进。
这道沟壑,仙门中人称之为无尘镜心,也叫天心。
多少人为了修炼无尘镜心,拼尽一辈子心血,甚至后半生一直处于闭关之中,约等于自囚牢笼。
但要想跨越这道沟壑,实在是难于上青天。
霍既明的天资悟性,年纪根骨,勤奋努力,在同境界修士之中都属于上乘,被认为是最有希望参悟天心的人。
可是二十多年过去,他始终在漆黑的夜里摸索,看不到黎明的曙光。
霍既明轻轻摇头,仿佛是要甩去不快,略微调整情绪,让自己重新变得坦然。
“其二,就是磨砺空隐五式。”
其他人惊讶地望着他,原来的八十一式缩减到了五式?
“如今约莫成形,所以出关与诸位商讨,希望诸位不吝赐教,多提宝贵意见。”
在座诸人中,韩浩松等辈分低的弟子自然不敢接这话,其他几位年长的修士便说一些谦让之辞。
倒不是他们客气,双神境界的修士,其底蕴之深厚,眼界之宽广,已不是这些年长修士能比的,霍既明开辟又经过多年磨砺的剑法,其实已经非常完备。
他们大约能提一些琐碎意见,但肯定无法撼动主心骨,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
邹原城也在座,虽然是霍既明的师弟,但他多年来止步于四极天境界,远不如师兄的造诣高深,所以很庆幸自己凑巧碰到师兄出关交流。
此时,隐逸堂东南角落的下水管道里,正有二人蹲伏在地。
费晓峰两个鼻孔各塞一个棉球,霍星河也是,另外拿一块布捂住嘴巴。
隐逸堂原本是厨房旁边的沼气池,用来发酵厨余垃圾发电。
后来西云峰接入天然气管道,又考虑到周围山高林密,沼气池有引发火灾的隐患,所以拆除后建造了隐逸堂。
表面的建筑拆了,底下部分嫌麻烦没有动,便保留下来。
此刻霍星河和费晓峰便从厨房后面原来的沼气池口进入,潜伏在隐逸堂下偷听。
只是这味道,实在太上头了!
多年积存的厨余垃圾污垢,厚达十几厘米,双脚站上去,差点把鞋底站住拔不出来。
霍星河极力压低声音,瓮声瓮气地说道:“费师兄,我快撑不住,要吐了1
费晓峰也是连翻白眼,要晕过去的样子。“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