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七飘飘然走出了玄元观,不顾众人的挽留。
还没离开多远,少年就后悔了。
十里山路啊,至少要走半个时辰。再说,已是亥时,户阳肯定城门紧闭,他怎么回家?
酒意上涌的他困乏至极,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玄元观他是不好意思回去了,装逼后遗症。
所以说,没事莫装逼,小心遭雷劈。不遭雷劈,也会受罪。自己酿的苦果,李三七含泪也得吞下,只能无奈地继续往前走。
“如果没记错,前方应该有个小村子,且去借宿上一夜再说。”
……
落霞山脚一个小村之内,万籁俱寂,只有一间茅草屋还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一高一矮两个瘦瘦的身影。
“二哥,这都已经过了三天了,侯大姐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我这右眼皮总是跳个不停。”
“应该不会,侯大姐绸缪了五年,必然有把握。也许是被什么事儿绊住了。再等两天,要是还没有消息,咱就回山禀告大王。”
“可千万别出事儿埃侯大姐要是得了宝体,再与大王一双修,嘿嘿,那咱哥俩在山上的日子可就好过咯。”
“我说付老三,你确定那个小丫头是宝体?你可只是五年前匆匆见过一面。”
“常二哥你别忘了,兄弟可是寻宝鼠,不会出错。大王都信我,要不然也不会为了这个任务,耗费法力,辛苦帮咱们三个化形。”
“希望如此吧。”
“二哥,兄弟成天用法力迷惑村民,消耗太大了,能不能吃个人补补?”
“吃什么吃?你不怕玄元观道人下山发觉不对劲?任务要紧,老实点,过两天再说。呐,饿了去喝血,小心别把人抽干。”
“好吧。哎?不对,有生人的味道。”
“哪里?”
“刚刚进村。二哥,你说要是咱把外人吃了,总不怕被发现吧?”
“嗯,行,二哥我也馋得慌。小心点,用计谋,别用法力。附耳过来,咱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
再说回李三七。
少年离开玄元观,又向山下走了一会儿,眼睛瞄到了一盏如豆的灯火闪动。
复行了不到三里,便来到了一处村落。
村口有石碑,上刻“石碣”二字。
石碑旁,一个高约丈许的木杆,杆上挑着行人灯笼。灯笼内,有蜡烛在燃烧。
“浪费,不用灯油用蜡烛。”
小李牢头吐槽了一句,抬眼打量石碣村。
村子不大,二三十间茅草屋。一片寂静,没有人影不说,甚至听不到犬吠声。
见此情景,李三七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会儿,方才迈步走近一间亮着灯的茅草屋,轻叩柴扉。
“谁啊?”
屋内主人问道,声音略显苍老。
“逆旅行脚客,讨上一碗水喝,老丈可否行个方便?”
“来客稍待,且容老朽片刻。”
屋内人影闪动,不一会儿,走出了一个年约六旬的老汉。
老者个子很高,偏瘦,脸上无须无肉,满是皱纹,眼神倒是清亮。衣衫尚算整齐,只是衣襟左掩。
“老朽腿脚不便,劳烦贵客久候了。贵客是从哪里来啊?”
老者说着话,手持油灯,走近李三七。对着少年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李三七抽了抽鼻子,沉吟一下,方才回答老者:
“回老丈,小子是从庐陵而来,想要去户阳寻亲,不小心错过了时辰,老丈能否收留我一晚,小子必有答谢。”
“贵客说得哪里话来,出门在外,免不了会遇到难处,随我进屋吧。虽是家贫,但一顿吃食,老朽还是有的。”
老者说完,伸手虚引,带着李三七走过小院,进了屋内。
屋子不大,土床土墙。
屋中间摆放着一桌两椅,桌子缺角,椅子少腿。
门口的墙角处,散落着一个竹篓,几只豁牙土瓮。
土床上铺着稻草,堆叠着几床破棉烂絮。
墙上挂着五七件农具。
屋里还有两人,一个矮瘦的男子,闭眼躺在土床之上。
还有一个梳着丫髻的小女孩,又枯又干。抱着双腿,蜷缩在角落阴影里。
“家门不幸,儿子染了病,卧床不起。老朽为他,花光了积蓄,落得如此光景,让贵客见笑了。您稍等,家中剩下一碗粟米,如若不嫌弃,老朽热上一热,贵客先填填肚子。”
“那就麻烦老丈了”
“不麻烦,填一把火而已。囡囡,随爷爷来。”
老者说完,来到角落,拉起了丫髻女孩。爷孙二人齐齐向着灶间走去。
“老丈,小子有个请求,不知老丈能否答应。”
李三七看了看丫髻女孩,对着老者说道。
“贵客且说来听听。”
“小子几日不知肉味,腹内馋虫翻涌。老丈门口那只肥鸡,不知能否割爱?一饱小子口腹之欲啊?”
“老朽以为是甚大事,一只鸡而已,且稍等。囡囡,去生火。”
老者非常豪爽,话刚说完,就提起一把刀来,走向了鸡舍。
约莫盏茶的工夫,一盆鸡肉,一碗粟米饭已经摆上了桌子。
餐具虽然有点残破,鸡肉却是香喷喷,油乎乎,让人垂涎欲滴。
“小娘子,先来吃上一口。”
李三七举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递向丫髻女孩。
小女孩双目茫然,没有接鸡肉,也不说话,只是身子“哧溜”,又缩进了角落阴影里。
“老朽孙女年幼,少见生人,贵客勿怪。”
“无碍,无碍。老丈,您儿子生了什么病?小子会两手岐黄之术,要不我给看看?”
李三七收回了筷子,不以小女孩为忤,随口和老者闲聊起来。
听到少年发问,老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唉~不瞒贵客你说。他是前些日子进山,遇到妖,被吓得失了魂。左邻右舍好多人都是这样。”
“有妖?村里为何不上玄元观,请人除妖?”
“村子贫困,哪有余财?请不动那些道人埃”
听得老者这样说,李三七皱起了眉头。
他想了想,伸手从腰间掏出了五枚铜钱,一一排开,放在了桌上。
“老丈,这些算是饭钱,就是不知是否足用?”
“贵客不必如此。先吃饭,明日再说。”
“老丈莫要推脱,您就说是够,还是不够。”
“够,够,足够。老朽惭愧,贵客有心了。”
老者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桌子旁边,准备把铜钱收起来。
“且慢。”
李三七伸手按住一枚铜钱。
“老丈,小子我有些勇力,也有些手段。我来试试,看能不能除了那妖。
杀了它,这一文钱当作赏金。杀不掉,这一文就算我的卖命钱。如何?”
“贵客万万不可。那妖神通广大,一般人对付不了。贵客还是歇息一晚,明日早早上路去吧,莫要平白丢了性命。”
老者连连摆手劝阻,其意甚是恳切。
李三七没有继续理会老者,而是把脸转向了角落里的丫髻女孩,对着她说道:
“小娘子,你意下如何啊?”
小女孩头都不抬,话也不答,只是抱着腿蜷坐在角落。
“不言不语,那便当你默许了吧。钱,收你一文,这个活儿,我便是接了。”
言罢,李三七把那枚铜钱拾起,放回腰间。左臂上端酥麻,脑中四个大字闪过:
“契约缔结”。
他装作无事发生,举起筷子,夹向鸡肉。
筷子行到了一半,少年人突然停了下来,低头端详了鸡肉半晌,抬头对着老者说道:
“老丈,鸡肉中怎么会有几条蛆虫?”
“嗯?怎么可能,容我看看。”
老者很是疑惑,边说着,边把头探在了盛放鸡肉的土碗之上。
“死来。”
李三七突然起身,轻喝一声,短剑带风,呼啸着,自上而下,扎穿了老者的头颅。后脑入,嘴巴出,老者被重重钉在了桌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