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文泰的陪伴,回来的路上再也不用担心错过了什么。
她享受着太守赠送的马车,和亲自策马的文泰。
他们拒绝了随车马夫,只想珍惜难得独处的时光。
这条文家军的死亡之路早已被岁月抹去了铁与血的痕迹,只留下浓情蜜意的风景。
宇文曼终于有时间,每天翻翻那本烧坏的“魔书”。
......
奕川跟着李昰起兵闯荡至今,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却依旧只身一人。
这件事自然被年长的李昰记在心里。
李昰终于统一江山后就自作主张,将李家最惹人喜爱的侄女许配给了奕川。
李家人都表达出强烈反对,毕竟李家可是百年名门,怎么能将家族的掌上明珠嫁给卑微的打铁匠!
然而皇命难违,加上李昰的侄女对高大的奕川将军一见钟情,反对的声音只好被家族长老们强压在了心里。
说到打天下,李昰算是一等一的好手。
可是谈到治国论道,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他对宇文阁的宽容,引起了诸多将领的不满。
就连经常劝他宽恕降兵的风景珩,也极力劝说李昰一山不可容二虎。
然而李昰错误地将风景珩归纳为一个优秀的谋士,而没有听取对方关于宇文阁以及其他一些治国的提议。
况且他并不认为宇文阁算老虎。
因为谁做皇帝而持续多年的战争,早已耗空了每一个百姓的家底。
全靠墨家源源不断借来的银子,让李昰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李昰只看见了墨家提供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却没有察觉到墨家并不忠诚的野心。
为了有效控制北境,震慑宇文阁和北方势力。
他听取了刚刚担任丞相的墨允荀意见,火速修建了泗水与顺城两座要塞。
这两座钉死在大运河上的城池,犹如腰带上的扣环。
一旦天下有个风吹草动,他的军队就能迅速作出反应,将心怀不轨之人扼杀在摇篮中。
而且这条大运河还让自己紧紧握住了通、达两州,让他时刻掌握着天下粮仓。
李昰忽略了一个事实——墨家是商人!可不是慈善家!
十年后,当两座城池巍峨耸立时,墨允荀依然从一贫如洗的百姓那里赚得肠肥脑满。
墨允荀拿出铸城赚来的部分银两盖了一座奢华的宫殿,然后向皇帝和后宫佳丽发出了邀请。
当李昰身临其境时,也为这座宫殿所惊叹!
他就算身处腐败透顶的邕夏皇宫,也不曾见过这般雕栏玉砌。
面对耗费大量民脂民膏的宫殿,皇帝脸上刻画出的不是游玩的喜悦,而是对奢华享乐的愤怒。
“这破房子盖的真难看,不如一把火烧掉算了。”
妃子猜出了李昰的厌恶,掩着嘴娇娇滴滴的迎合着皇帝。
“来人啦,快把这里烧了,重新为陛下物色个满意的地方。”
墨允荀的脸色看不见丝毫心痛,仿佛这座宫殿根本就不是花的他的钱(事实也并不是墨允荀的钱)。
“够了1
李昰喝住了找来火把的奴才,脸上的颜色更加难看了。
最终宫殿侥幸得以保留,只是李昰也丢失了游玩的兴趣。
皇帝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这里...
然而皇帝的怒火还是在这里生根发芽。
一个没有星空的夜晚,闪电引燃了宫殿,而人们又在熟睡中错过了扑救的时机...
可是民间传说并非如此——据说皇帝奴役大量百姓,花费大把银两修建了宫殿,却因为妃子的一句话就放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为了平息流言,李昰不得已处死了爱妃。
这个倒霉的女人,因为自己的多嘴,为政治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换来的却是民间无法磨灭的传言。
民间对皇帝变得更加不满。
百姓依然饥肠辘辘,暴动一刻也没有停止。
李昰还来不及解决暴民事件,风景珩又带来了新的问题——关于墨家以及各地官员贪污的铁证。
一直以来李昰就痛恨那些贪官污吏,他认为邕夏倒台的主因就是这些中饱私囊的混账。
风景珩的记录厚得要命。
气红了脸的皇帝没有想到,就连自己最信任的手下,都在这本充满铜臭味的账本中。
他多么想把贪污的人全部抓起来杀了!
他准备拟定圣旨惩罚每一个罪犯,却发现要落实下来,必须让罪人逮捕罪人。
他治理下的国家,居然比邕夏最腐败的时候还要腐败!
包括自己视为亲兄弟的奕川,贪污的罪状也赫赫在目。
李昰赶走风景珩后,拔剑将账本砍了个粉碎。
他的脸面都被这些人丢尽了。
李昰选择从最亲近的人开始下手,率先抄了奕川的家。
抄家的结果令李昰大跌眼镜。
奕川家中穷得让人不敢相信这就是李昰心中的亲兄弟,就算普通将军也不该如此。
账本上的数字简直就是扭曲事实!!!
然而意外的是,李昰还没来得及叫来风景珩当面对质。
奕川手下那些将领消息却惊人的灵通,纷纷收集好赃款来替奕川求情。
奕川的确贪污了!
只是他将贪来的银子都分给了那些阵亡的官兵,自己并未收获分毫。
李昰恼羞成怒,他感觉自己的头顶都快裂开了。
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时,已经有上百位功勋将臣掉了脑袋。
奕川因为没有获得实际的好处,只是被他发配长城。
李昰希望他能在那里通过保家卫国来将功赎罪,为自己争取一个特赦的机会。
奕川却认为贪污是被逼无奈!
将领们豁出性命替他打天下,却只能和普通人一样活着,而不能享受荣华富贵!
两人大吵大闹之后,奕川在愤愤不平中去了长城。
事件并没有以奕川的离开而停止。
奕川离开后不足一月,掉落的人头几乎堵塞了整条怒涛河。
贪污的问题没有解决,那些大臣们居然暗中与宇文阁开始密切起来。
于是——怒涛河又堵了一次...
李昰想不明白,当初这些人磕破脑袋求他做皇帝,如今又宁可被砍掉脑袋,也打算阻止他继续做皇帝。
上天没给李昰学习如何治理国家的时间,民间又闹得不可开交了。
百姓们不是占山为王就是聚众闹事,他排除万难打下的江山早已岌岌可危。
李昰知道墨允荀绝对是最不干净的人,然而风景珩跑破了鞋底也找不出半点证据。
而这个时候,谷口关又传来了糟糕的消息——伯莱国再次进犯。
伯莱国的老国王得知中原朝政混乱,趁此机会倾巢而出准备再次进犯中原。
李昰不以为意,他认为纪匀途肯定和上次一样能坚守城池。
“可是陛下...伯莱国隔三差五来犯,中原一直得调派人力物力,实在是劳民伤财啊1
墨允荀说得也并无道理。
“那能怎么办,总不能叫朕割地求和吧1
“臣...有一个想法...”
“说1
“风景珩德才兼备,让他前去平息争端,必然胜过百次胜仗1
墨允荀神情遮遮掩掩,李昰知道他必定有话没说。
“有屁就放1
作为皇帝的李昰怎么允许臣子瞒着自己。
“陛下英明,只是...只是这个...”
“再这样遮遮掩掩,朕要治你的罪了1
“陛下,只是...”墨允荀假装闭上眼睛,摆出视死如归的样子“只是丞相风景珩娶了伯莱国的女子,对他委以重任怕会遭人闲言。”
“北境的事朕知道了。”
李昰并没有让墨允荀沿着话题继续说下去。
他知道墨允荀和风景珩暗中不合,所以这不过是一次暗中报复而已。
可是墨允荀说的也是事实。
风景珩彻查腐败得罪了太多的人。
那个来自伯莱国的女子,就算今天逃过一劫,迟早会被其他人当做借口。
他必须让风景珩休妻!
只要在中原有他风景珩看上的女子——哪怕是自己的皇后,李昰都会毫不犹豫地用皇帝的身份给他掳来。
李昰将墨允荀打发走后,立即招来了风景珩。
外面一直说李家天下缺乏智者,而风景珩又是难得的一个受李昰信任,又足智多谋的人才。
风景珩这家伙又臭又硬!
吵得面红耳赤的风景珩不但坚决不同意休妻,反而还以罢官来威胁他。
李昰有些进退两难。
思考良久后,皇帝不得不罢了风景珩的官职。
可是没出几日,又派亲信游说他的家人,希望风景珩能改变心意。
时隔不久,传来了李昰期盼已久的消息,风景珩休掉了伯莱国的妻子。
滴酒不沾的风景珩带着一身酒气,被人抬上马车,朝着万夫关而去。
等到风景珩离去,朝中再也没人能与墨允荀抗衡了...
各州郡的民情时好时坏。
李昰只好带头节衣缩食,却依然无法填补这个无底的黑洞。
作为皇帝的他,自然将目光对准了富可敌国的墨家。
墨允荀知道,不掏银子必然得罪皇帝。
掏了银子,自己贪污的赃款就会铁证如山。
左右都令人为难!
就在墨允荀绞尽脑汁时,他得到了一个绝佳机会。
宇文阁的子女——宫中的人质,宇文钟和宇文曼俩兄妹,不知在谁的帮助下试图逃跑!
尽管城外的守卫追到了兄妹俩...但是宇文钟在刺伤好几名守卫后,被反击的守卫无意中杀死,只剩宇文曼被孤零零的带回了宫中。
本来李昰不想再发酵此事,让人将宇文钟的尸体送回邑城息事宁人。
结果墨允荀偷偷做了一些修改,只送回了宇文钟的人头。
墨允荀知道一个血淋淋的头颅,再加上一些煽风点火的话,宇文阁那里一定再也无法平静。
其实墨允荀也不想天下大乱,不过他已经被李昰逼到了死角。
墨允荀对流亡的饥民经常装出乐善好施的模样,施舍一点钱粮给饥民。
但是他并不是真的乐善好施,至少李昰那道借款令是一辈子都弥补不了的损失。
所以他只能铤而走险,让战争重新降临天下,李昰才会忙于战事而无暇顾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