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兴平与张紫宁二人对坐倾谈许久,看着夜色渐深,便放下酒杯,准备回山。
出得酒馆,张紫宁挽住宁兴平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喃喃地说道:“十四年来,第一次这般开心。真的希望时光就此停住,你我二人便就在这小村庄里过此残生。”
宁兴平摸了摸她光滑的脸颊,笑道:“说得什么傻话,这样的机会以后多得是,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哪日师姐想要饮酒聊天,只管叫我便是。你我正是年轻,理应携手并进,待得他日修行有成,我自然要与师姐一道,无论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都伴你左右。只是现在切莫有这般颓然的想法,宗门大比在即,若是生了退却之心,难免战时有失,到时候只怕陆师叔要剥了我的皮。”
张紫宁听了笑答道:“师父哪有那般凶恶,定是你们私下乱嚼舌头。因为和你一道,竟然生出了难舍难离之情,却是你乱了我的道心,你定要好好补偿于我。”
宁兴平闻言道:“师姐但有所求,小弟必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不知师姐想要什么补偿?”
张紫宁放开他的胳膊,用力伸了个懒腰,露出个狡黠的表情,说道:“此刻还想不到,暂且寄下,等我想到了再说与你听。”
宁兴平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今日便欠师姐一个承诺,你何时想到了,便告诉我。”
张紫宁点点头,而后运转元力,将酒气逼出,说道:“夜深了,我们这便回山。”说罢二人携手向着乾云山脚下飞奔而去。
上得山来,来到太阴峰下,两人依依惜别,最后还是在张紫宁的催促之下,宁兴平才一步三回头地回黛罗顶去了。
望着宁兴平远去的背影,张紫宁脸上流露出一丝黯然的神色,叹了口气,摇摇头向着居住的院落而去。
刚刚来到院门口,便见到一个人从阴影中走出来,张紫宁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原来是谢明君。于是问道:“这么晚了,师妹还未曾歇息么?”
谢明君冷冷地说道:“这么晚了,见师姐未归,所以特意在此等候。”
张紫宁见她面色不善,也冷笑一声道:“有劳师妹这般关心,我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能丢了不成?”
听她语含讥讽,谢明君也不理会,说道:“在这乾云山上,只怕师姐想丢也不是那么容易。我只是担心有人会被师姐引诱,把自己的魂给丢了。”
张紫宁听了哑然失笑道:“原来是为了兴平啊,今日我与他对坐饮酒,相谈甚欢,方才他送我到峰下才回去。至于是否会丢了魂,我却不知,不如你亲自去问问他如何?”
谢明君将拳紧握,声音更加冰冷地说道:“你若是诚心待他便罢,倘若将他拉扯进你张家的腤臜事中,利用于他,那我便是舍了这条性命也定要你张家为他陪葬。你知我手段,因此莫要惹恼了我,不然的话......”话未说完,只见其眼中红光一闪,一股杀意便向着张紫宁涌去。
张紫宁被这股杀意笼罩,顿时遍体生寒,但她却是毫无畏惧,也冷冷地说道:“我自然是诚心待他,这点不劳你费心,至于别的事情,我不愿去想。你对他有情,但也应知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万事不可强求。若你要诚心阻拦,暗中生事,那么你手上的鲜血只怕也无法隐藏。他对我有情,你若是杀了我,只会让自己更加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所以,万事三思而行。”
张紫宁说罢,笑着从谢明君身旁走过,行得几步,又停下来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与他渐行渐远,所以算是我自私求你一次,莫要让我留下遗憾。他日我若离去,希望你能全力护他周全。他真的是个极好的人,我若不是生在张家,定然要与他厮守终生,永不分离。”
说罢,张紫宁匆匆转入院门,回屋去了,只留着谢明君一人呆呆站立。
回味着张紫宁方才的话,过了许久,谢明君也无奈地长叹一声,回屋歇息。
随着宗门大比时间临近,一众弟子都显得更加刻苦,便是到了夜间,太阳峰上也是灯火不灭,好些弟子仍在不停练习。宁兴平也收起了杂念,全身心地投入到苦修之中。
腊月十八,清晨,所有参加宗门大比的弟子都齐聚在广场之中,整装待发。掌教邱璟云见大家到齐,走上台来,说道:“明日便是宗门大比开始之日,今天我们便要出发前往东海仙宫。出发之前,我向大家宣布几件事:其一,去到东海之后,有比赛的,自然要用心,没有比赛的,也当仔细观看别派弟子比赛,切勿轻敌。其二,无事莫要在外走动,此番前去东海,鱼龙混杂,各峰弟子都要严于律己,莫要作出事来,面子上不好看。其三,此次大比,你们都付出了极大的心血,但要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切莫因为在宗门大比上一时失手而一蹶不振,坏了道心。其四,也是最重要的,比赛之中,刀枪无眼,难免会有损伤,你等皆是我乾云山未来的栋梁,切莫因争一时胜负而伤残己身。胜负固然重要,但却比不得你们安危,所以一切都以保护自身为前提,要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台下众弟子齐声说道:“牢记掌教嘱托1
邱璟云安顿完毕,大袖一挥,向半空中甩出五架渡空舟,吩咐道:“众弟子登舟出发1说罢又对其余长老们抱拳说道:“此次沐云与我前去,望众长老紧守门户,待我等凯旋归来。”
林宵云等其余长老点头应允,抱拳说道:“盼今年我乾云山再取佳绩1
随着邱璟云和李沐云飘身上了最前和最后的两架渡空舟,五架渡空舟运转起来,并成一线,转眼便消失在天际中。
这时从黛罗顶后山方向走来一人,正是柳博云。他来到林宵云等人面前,问道:“已经走了吧?”其余长老与柳博云见过礼后,林宵云问道:“刚刚走,柳师兄觉得这批孩子如何?可有机会为乾云山再添光彩?”
柳博云笑道:“怎么你这把年纪了还如此关注胜负之事?此行只是让他们见识一下天下之大,各门各派英杰辈出,莫要坐井观天而已,至于胜负之事,便要看临场应变如何了。若是论修为,辟府期中子寿那孩子不错,凝丹期中秋云师妹门下的谢明嫱和你门下的兴平都不错。尤其是兴平,这孩子属于遇强则强的那种,这次东海一行,说不定能够借此机会突破到辟府期也未可知。”
几人正在闲谈之时,渡空舟上的众人早已经一瞬千里,在天际划开一道声浪,直奔东海而去。
凝丹期和辟府期弟子还好,但炼气期的弟子却大多是第一次乘坐飞行法宝,不免东张西望,交头接耳,显得莫名的兴奋。李沐云在最后一架渡空舟上,微笑看着底下的炼气期弟子,也回忆起自己当年第一次乘坐飞行法宝时的模样,也和他们一般无二,因此并未出声阻止。
而凝丹期弟子所在的渡空舟上,宁兴平等人围坐在一起,听石春为大家安排战术。
石春对众人说道:“此次到了东海仙宫,我会先去打探各派弟子的情报,为大家提前应对做好准备。个人战自不必说,只能一场一场地拼过,组队战时,若是第一场对手不是很强,便由瑜儿代替明嫱先上,莫要把最强的一点先显露出来,战过一轮之后,我再仔细分析,制定战术。”
“但是要特别注意,第一场至关重要,若是明嫱不上,兴平,你便是队伍中最强的点,务必要快速拿下对面一个人,这个时候子孝、瑜儿、宝儿,你们三人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将对面四人拖祝尤其是宝儿,此次比赛,除了随身神兵之外,不允许使用任何法宝,这对你实际战斗有极大影响。虽然这些时候你也渐渐不再对法宝过度依赖,但是多年来的习惯却是很难改变,首场战斗,你的主要作用是自保不失,并且协助子孝和瑜儿,充分发挥你速度上的优势,莫要让人把你作为突破口。”
林子孝等三人点头应允。
石春又说道:“明君,你的点也非常关键,首战中你要全力协助兴平突破,我知道你为人低调,实力不显,但实际战斗起来,只怕我也不是你的对手,所以这一次你务必要全力以赴,辅助兴平。一旦突破一个对手,那便是极大的成功。”
谢明君听了石春的话,点了点头道:“我定然会全力助兴平师兄破敌。”说罢,看了看正在思索的宁兴平,又将头垂了下来。
随着离开陆地,眼前便是一片蔚蓝之色,宁兴平望着船舷外海天一色,不由得又想起了当年清灵岛上一役,那时候的李天玺便是如现在的自己一般修为,却是对上了汇星后期的魉尊。虽然壮烈战死,但那份豪气,却在各门派间传下了美名。而今故地重游,更是令宁兴平感慨万千,心中又开始默默怀念起那个高大俊朗,时常带笑的师兄来。
过不多时,渡空舟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一座宏大的岛屿映入众人眼帘。宁兴平放眼望去,端得好一派洞天福地:
势镇**,潮涌银山鱼入穴;威宁瑶海,波翻雪浪蜃离渊。水火方隅高积土,东海之处耸崇巅。丹崖怪石,削壁奇峰。丹崖上,鸾鸟齐鸣;削壁前,猛虎独卧。峰头时听锦鸡鸣,石窟每观龙出入。林中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玄鹤。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仙桃常结果,修竹每留云。一条涧壑藤萝密,四面原堤草色新。正是百川会处擎天柱,万劫无移大地根。
这首上古名句,写得便是东海中最大的仙岛——蓬莱岛,也正是东海仙宫根基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