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同那小巷里,做生意的已早早开张待客。着急的,一手提着装包子的袋,一手举着一杯还未来得及插上吸管的热豆浆,忍着手掌灼热的痛,在路上人群中穿行。不着急的,慢悠悠的晃着,兜到馆子里,方才坐下点菜。
愈发多的叫卖声、车声、窗外鸟鸣,还有那青蛙。这些吵不醒王子民,还是闹钟响起,才睁开了眼。
暴风雨在黎明时方才结束,天还不大明朗。将头连带着脖颈伸出窗户向东方看去,太阳出来了,却是灰蒙蒙的。在煤堆之中,不纯的金也只能变成银,依旧高贵,但少了什么不能言语的东西。
王子民打开手机,发了一条讯息:
“安好?”
只有云边的武白江回复了他:
“无恙。”
王子民坐起身,问:
“新平远那事怎么样了?”
“还是没听说新消息。倒是小道消息说云边一辆出市的大客车出车祸了,在盘山公路上掉下去了。”
“这一个车祸有什么特别的?虽然说是很不幸……”
“不一定和幸不幸有关系!”
“怎么说?”
“我们云边最近非特殊情况禁止人员离市。”
“你的意思是那批人偷跑的?被拦截后出意外事故?”
“不是,说是确诊感染流行传染病病毒,去隔离的。”
“是有点特别,但也算意料之中。”
“不止呢!还有说是健康的,本来云边有一些确诊的,为了赶任务就转运这些健康的,然后动志消零。”
“谣言吧?我这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清楚。说是总共计划转运412人。这一批车队是2辆55座大客车,共110人。不计司机,死亡人数72人。”
大客车在盘山公路上行驶。
“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呀?”
“去隔离。”
透过大客车的窗户,是一片漆黑。车灯似乎也暗淡了,像司机的眼皮。
大客车撞上了公路护栏,司机猛地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急打方向盘。
车翻了,车身与公路擦出的火花溅在地上。后面的一辆大客车撞上。两辆车直直的向山谷滚下……
山谷底,乌鸦在啄食。
几天后,电视上放出一行大字:
“事故造成19人重伤,49人轻伤。”
王子民出了旅馆的门,沿着人行道向东走。看见一群学生,在楼西侧的阴影里,清扫垃圾。
窗明几净的学校,显出太平盛世。
一碗香米饭,落了一只苍蝇就应被倒进泔水;一张白纸,沾了一滩水就不能写字。
于是。
一碗香米饭,混了一粒陈米,就被丢弃;一张白纸,落了一滴黑墨,就被焚毁。
然后。
一碗香米饭,高举着光明的火炬,用镰刀割开黑暗的麦穗,用锤子砸穿腐锈的铜铁,用柴刀劈裂无用的朽木,用齿轮辗碎滂臭的顽石,也找不到。
一张白纸,被光明的火炬烧穿出一个大洞,湮灭在黑色的纸灰之中。
最后。
众人怪香米饭与白纸不更显身。
又怪没有人愿意成为新的香米饭与白纸。
其实。
是有人知道原由的。
观察者若愚昧,自觉世间漆黑;观察者若智慧,顿觉火种未灭。
都知。
香米饭将落入泔水,白纸将烧成纸灰。
真金不怕火炼,可人非圣贤。
既非天生金子,便自成香米与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