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故事(睡前小故事)
冬是怜爱,而无能的神。
她降下茫茫的白雪,去掩盖秋所留下的让她心疼的衰败,就像我们,往逝者身上,盖下一张白毯。
她最受怜爱的人,被挽扶着坐上王座,面对着又一次撒进殿堂,清冷的阳光,这位年轻的女皇,正扶着脑袋细细批阅着封封奏折,从图拉,到赤塔,不知多少封之后便到了察里泽,高大的宫墙,矮小的人们,沉浸在青白的寒光中,沉默地站着,安静,什么也听不见,除了偶尔的咳嗽声。
近侍大臣的嘴唇颤动,却一次次随着长呼出去的空气而暂时停止,他小心翼翼地斜瞟一眼,只看到女皇如积雪般灰白的头发,和在那下面如河冰般闪烁的双眼。
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也鼓足了勇气,他说“陛下,”声音足以在宽阔的殿堂中回荡“您有什么念望吗?”
女皇的眼睛从爬满墨痕的纸上移开,望向全身发抖的近侍大臣,就像你可以透过河冰看见鱼的影子一样,可以透过那微微发蓝的虹膜看见一丝惊讶,她转头看向台下的文武百官,他们的面孔不知何时变得坚定,而又很快在她柔和的目光中塌陷。
“愿望..”她放下手中的卷轴,仔细地审视着眼前的一切,然后在某个角落停顿,思索着什么。
“我希望人民幸福。”
台下的臣子互相望着对方的眼睛,似乎早料到会这样,近待大臣也低下了头,高挺的朗膀也慢慢垂了下去。
“不,陛下,我们说的是您有什么心望:“最勇敢的将军梗着颤抖的脖子说。
“这个不算吗?”她用温柔而带有疑惑的目光回应。
“当然不算1最精明的大臣说“我们说的是”他的声音膜糊不清,一旁的守卫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发现他的衣服胸前的一块,竟因心跳而抖动
“您的1守卫帮他说道。
“对...对...”
女皇瘫在王座的靠背上,一缕头发从皇冠上散落,像雪掩盖冰河一样遮住了一只眼睛,她看向近侍大臣,但他却低着头,她看向守卫,可守卫也低着头,她看向角落里的医生,但他也只是和其他人一样,殿堂笼罩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死寂,使她不知所措。
“你们这是干什么?”她问,但没有人回答。
她长叹一气,再一次扫视一遍浸在寒光中的人们,伸出手来挥了挥,大臣们愣了好一会,终于还是选择了离开,每个都走得很慢,好像关节被冻上一样。
近侍大臣仍旧低着头,垂着钢灰色的眼睛,女皇的手放在桌上,肩膀用力地支撑着瘦弱的躯体。
“我想活着。”她轻轻地吐出这几个字,随之而来的是更轻的叹息。
“她想活着,”近侍大臣对一众人说,突然好像有人从后面刺了一下,略直了直脊背“陛下说她想活着。”
房子里的人相互打是,最后都注视着近侍大臣身边的医生。而医生去却对着他们眨眼,仿佛不理解为什么一样。
“我说过了。”医生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头。
千年传说的灾难,没有留下任何的可靠的记载,只有女皇家族一化化遗传的病害。但谁也没想到,这种病在她身上会这样早的发作。
那场灾难,什么都没留下,人们唯一知道的,是月神的牺牲,以及她死前,赐予四位战士的力量:夏,被赐予了严热月海,秋被赐子了亘古不息的洇潮,美丽而空灵的月晕被赐予给了春,至于冬,他们那位于世界极端土地的神明,被交付的,是广袤却严寒荒芜的月背。
她是冷酷的神,她不会哭泣,她的土地也不相信眼泪。
她是怜爱的神,她的故乡与月神一起被灾难吞没,为此她流尽了泪水。
她是强大的神,她拥有最强大的月背的力量,远高于其他三神的总和。
她是无能的神,她无法让她爱的一切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而只有无尽的寒冷。
近侍大臣的双眼闪过一道青光,立该是想到了什么。
望钨。
先前的人们有时会在雪中找到这种奇特的金属一样的物质,每粒只有豆大,却有着神奇的力量,与它接触的生命,将暂时无法死亡,但也仅此而已了,它无法医治任何的病痛,无法予人任何的力量。
现在望钨已经在雪中绝迹,冬国的人们,为记念怜爱而伟大的冬神,把所有的望钨集中,融化,铸为了一柄微微发蓝的剑。现在,它正安静地躺在冬都教堂的正中间,接受着一次次朝拜。
女皇在一位女侍卫的搀扶下回到房间,她躺在红色的床上,待卫为她盖上厚厚的天鹅绒被,房间里很是温暖,加热的空气从天花板送来,寒冷的则从墙根处的小孔中送走,她躺在床上,看着窗玻璃后面无边无际灰白的天空,沉重的外衣和披肩被卸下,像王座上的她一样瘫在椅子上,古典优雅的木桌,积上了一层灰尘,她不让仆人擦去,说是以后大概不会再用,就不必天天劳烦了,但桌上的书却都十分干净,像书架上的一样,侍卫就站在门旁,随时可以请她拿下几本,只是这个月来,她已经没么力气将它们拿起来,只能让侍卫慢慢地读出那可能欢快可能晦涩的句子,自己合眼静听。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侍卫右手的书页已经溜到另一边去大半,她抿抿嘴,记下读到的页码,确认女皇睡着后便合上了封面。《库帕琳娜》,她盯着那大字好一会才站起来,这是讲一个生活在玫瑰园的小女孩的故事,在书里,不论何时都有温暖的夕阳,以夕阳下沉睡的玫瑰。
当那柄剑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的思考似乎便已经被斩断了,她抬头看向四周,用充满疑惑的眼睛与每一个人对接,但每一个人都选择了拒绝。
“你们要干什么?”
“陛下,请原谅。”近侍大臣双手持剑说“我们来为您实现愿望了。”
她眼中的不解又对增添几分,呆呆地看着近侍大臣那笨拙的姿势,思索了好一阵,才明自己的愿望竟被这样悬蠢的误解,纵使医生脸上总是堆满笑容,但她的身体是不可能欺骗她的,她明白自己的灵魂马上便将与来曾见面的母亲相遇,只是不知那一刻将比她猜测的更早来临。
她抬头看着每一人,无不双眼通红,他们尽力将头发理正,也难掩其中的凌乱与颓唐。
她心软了。又一次。
不愿辜负她臣子的善意。
也不愿让他们将来为她哭泣。
在冬国最遥远的地方,有一簇常年覆雪山峦。
这几天里,降下的雪要比先前多上不少,冬神漫步在这黑白相间的森林中,一次又一次踏过同一条冰河,一次又一次走遍同一座山峰。
她不知道她眷恋的土地发生了什么,她的寒风无法像秋的落叶一样将讯息传递,只隐隐约约感到一块沉重的坚冰,正压迫着自己的灵魂与心。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要去那里看看,一路上不断安抚着自己的不安,以使得她周围的风雪不要伤着了沿途的一草一木,以及每个她深爱的人。
突然听到几声哭泣,她控制不住自己遁声找去透过玻璃,她看见了个抹眼泪的孩子,她问“你怎么了?”孩子转头看见她慈祥的双眸,就像黑夜中迷路的飞蛾看见了火光,他回答说母亲因为受冻,生了重病,而他的村庄却没有能治好她的药物。
冬神听罢,为难地回过头去,不敢直视孩子眼角的泪珠,她由衷为那位母亲感到同情,村庄上空越来越大的飞雪便是证明,但奈何她是无能的神啊,她哪能像春一样,在这里刮起治愈的风?她只能快步走去,以免让愈发寒冷的天气加重母亲的病痛。
她尽力不去听四周的声音,但不久她看到树林里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摇摇晃晃,倒在了洁白的雪里,她控制不住走过去看看,是一个猎人,在雪窝中发抖,她问“你怎么了?”猎人睁眼看见她善良的眼睛,就像枯死的种子感到了湿润的风。他说,他正在回家的路上,但因这寒风太急,身体冻僵,再没有力气,他希望能找个火堆,或者喝点诸如热汤或酒这样的东西。
冬神听罢,为难地垂下眼晴,不敢直视猎人冻黑的脸颊,周围多风雪又大了些许,但奈何她是无能的神啊,她那能像夏一样,为世界献上温暖的祝福,她只能转身离开,怕更加沉重的雪将他的归路掩埋。
她又尽力不去看八方的景象,但又一会,她感到了空气中的一丝叹息,她控判不住顺着找去,一位苍老的妇人独自走在路上,她问“你怎么了?”她抬头看见她柔和的眼瞳,就像将要凝固的血液触碰到鲜活的皮肤。她说北风来的太快,今年收成不好,一家人在桌上挨饿,盘中却没有余粮。
冬神听罢,为难的退后两步,不敢直视妇人枯瘦的身体,冬风又一次加急,夹着飞雪,打地人脸生疼,但奈何她是无能的神啊,她那能像秋一样给人们富足,只能向那路径通往的雪雾奔去,再不理会一切,她不忍见到的一切。
侍卫独自站在殿堂的大门外,看着越来越暗的灰白的天空,看着天空包裹下的城市,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大家都在那房子的壁炉旁,看着火焰吮吸那枯术里残存的意志,咀嚼煤碳中遗留的灵魂,一些残渣乘着暖和的空气,从烟囱中升起,升向云间的天国,然后被寒风冷却,被飞雪击落。
她感到一阵极冷的风,不由打了个喷嚏,睁眼却发现身旁多了一个高挑的身影,抬着手臂,应该是被那了喷嚏吓到,眼里满是关心,似乎在担心她的状况。
来不及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她拔出铁剑拦在门前,大声地喊“你不能进去1
那个闯入者愣了好一会应过来,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轻轻地要将侍卫推开,侍卫哪里肯走呢?她用力想把那只手打开,却发现它不仅十分有力,且寒冷异常,缩回一看,发现自己那套在手套里的手竟被冻伤。
冬神来了!她脑中闪过这个让她震惊的结论,抬头看着那高她足足半俄尺的家伙,发现她有着女皇一样如积雪般灰白的头发,如河冰般闪烁的眼睛。那双眼睛现在被歉充充斥,堂堂一位神明,现在却如做错事的孩子,好像确实符合那把剑象征的怜爱。
冬神似乎想看看侍卫的冻伤是不是很严重,但张开的手又握成了一团,她狠狠咬了咬嘴唇,转身推开了殿堂沉重的大门。
她来这里什么?可能侍卫比她知道的更多,她不过是循着自己的内心而来,而侍卫,清楚门后有什么东西。
侍卫没有再阻拦,任凭冬神踏进这宏大的殿堂,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光从高处的窗户抛下,照得堂中冷冷清清,冬神的眼睛在墙与地板来回打量,最终锁定在正中央台阶最高处的王座上。
她确实活着。
但也仅此而已。
冬神的脚步很重,像女皇的披肩一样,在这死寂中压得人根本喘不过气,但她根本听不见,即使听见也没有什么用,她没有足够的力气去思索。
灰白的头发停止了生长,胡乱披落在那并不宽大的肩上,心停止了跳动,奔流的血液已经停滞,只有那病痛还在折磨,摧残这她已经极其微弱的意识。
但她确实活着,或许还能感到那微渺的呼吸。但也确实仅而已。
冬神沉默着。
但外面却刮着从未有过的大暴雪。
天空也被染得微微发红。
她缓缓地单膝跪下,女皇的双眼微睁,但已经失去了光泽。
青白色的光,笼罩着冬神,和她怜爱的人,以及空无一人的殿堂,在灰白的头发上散落,落在那柄剑上,折出刺眼的光。
它稳稳地插在王座的靠背上,当然也刺穿了女皇的身体,女皇的心脏,让她能够稳稳地坐在王座之上,让她能保有微弱的生命。
冬神的手缓缓握紧,又缓缓松开,最后还是放在了女皇的右肩,另一只握在剑的柄上。
怜爱的神明,无能的神明。
春都无法治愈的疾病,以冬的力量,只让伤害徒增。
冷酷的神明,强大的神明。
剥夺死亡的权利,让苦难再无终点!
冬神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颤抖地,缓慢地将剑拔出,女皇的神色住旧安祥,但冬神的眼角却闪看寒光,屏住呼吸,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被拔出的剑,须势从冬神手里脱落,向后飞去,摔在了闻讯赶来的近侍大臣脚边。异殿堂里格外寒冷,望钨剑乘载着冬神的力量,如冬神自己一样。
停滞已久的血液,从伤口缓缓流出,流到外衣的下摆,当冬神把她抱在怀里时,它也便流到神的衣袖,神那苍的手,最后滴在台阶上,一级一级的。
大臣,侍卫,以及其它赶到的人们,向两边退去,让开一条通往门外的路,又跟在冬神后,走下宫殿门前的台阶,走到城中的路上。
城中的居民,无不惊讶地透过多层的玻璃,看着那极高的,生着灰白头发的黑色身影,看着那身影怀中好像正在熟睡的女皇,和在暴雪前进的队伍。
她到城外的一处空旷的雪地中停下来,把女皇安置在雪上。
近侍大臣等人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尽可能地跟紧冬神,迎着那红色的空中吹落的雪,顶着远处雪雾中扑来的风。
冬神伸出一只手,天气瞬间变得更加恶劣,赤红色的冰从地面升起,冬神愤怒的力量,将女皇的尸体包裹,坚不可摧,永不融化!
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惊地冬神仿佛从梦中苏醒,她环顾四周,发现那声音的来源,是大雪压断的松树枝。
雪停了,风也变得微弱,天空的红色也顷刻消散,她怎么也没注意,才这么短的时间雪已经与她膝齐,回头见大臣们与侍卫站在一旁,头顶,披肩上,都积满了雪。
她看着周围的一切,看着自己那双苍的,沾染血液的手,即使拂过的是炽热的熔岩也会使其瞬间凝固的手。那嵌在她眼眶中,河冰般的双眼,摇晃,闪烁着,仿佛将要融化。
一位冷酷的神!一位强大的神!
降下茫茫的白雪,加重孩子母亲的病痛,掩埋猎人回家的路径,夺走妇人一家的食粮。让孩子看着自己亲爱的母亲逝去,让猎人回不到自己热爱的故乡,让妇人无奈让自己疼爱的孩子忍受饥饿!
她望着苍白的天空,一粒阳光隐约从她脸颊滑落,在众人的眼前,她化作了一片片雪花,消失了,伴着北风走了。
侍卫走到她先前站立的地方,在那雪中翻找着,果然,她用手指将雪块扒开,发现一粒豆大的晶莹的石子。
和她猜想的一样,铸成那剑的望钨,正是冬神眼泪的结晶。
冬天就这么过去了。
人们把冰棺用砖块包起起来,将那把剑插在上面,为皇建造了一个简小而精致的坟墓.
从此以后,似乎就再也没见到过冬神了,人们不知这她去了哪里,也好像并不想去知道,寒冬退去,只有女皇的坟墓旁仍旧寒冷。冬留下的积雪化作温暖的水,伴着春送来的暖风一起唤醒了秋吹落的,在冰雪之下长眠已久的种子,让它发芽,生长,到了春离开的时候,夏又带来了它们茁壮成长所需要的雨水与高温,待秋到来,种子都已经长得很高很高,在他的吹拂下,它们成熟,结出了果实,长出了新的种子。
然后,便是冬本应在时节,但却再感不到冬的气息,再也没有了漫天的飞雪,再也没有了凌冽的寒风,大地再也不用长久地沉睡,天空再也不会漫长地休眠。
在冬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人会再到他的教堂向她祷告,人们不理解,为什么千年前的人们,要那样忠爱这位无能的神明,他们开始在她的土地上建造他国的教堂,感谢生机勃勃的春,感谢热情奔放的夏,感谢老实诚恳的秋。冬,人们渐渐将她忘了。
月海,在黑夜中为人照明,月晕,为人们预示天气的变化,潮汐,给人生生不息的力量,月背,没有人会记住,没有一幅画,没有一首诗将它歌颂,将它记录,但明明人人兜里都有的硬币,都定会有正反两面。
她并不知道,事实上,月神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但也可能是人们忘了,她也忘了,就像那场灾难一样。
冬神走了,寒冷不再降临,只有女皇的墓旁,只有那柄剑的旁边,有异于世界的地方,人们安居在太阳照耀的土地上,无时不沐浴着和煦的阳光。
一年又一年,最后的雪在向冬国的北境不断退却,天空的极光也愈来愈暗淡。
女皇的近侍大臣,与冬国的众人商议着,没有了冬的积雪,在泥土中的种子不及萌发便让飞鸟啄去。没有了冬的严寒,凶残的野兽在城村间肆虐。他们前往夏的国度,希望夏能找到冬的下落,可夏说,他寻找冬神已久,没有冬的降临,虫害在他的土地频发,粮食难以再接着支撑百姓的生活。他还说他们可以去找春,春与冬关系最好,应该向她打听线索,于是他们便前往春的国度,可春说,她也寻找冬已久,现在很是焦急,没有冬的积雪,她难以提供万物生长的甘露。她说,想清他们去找秋,秋有落叶传信,或许可以找到冬的踪迹,于是他们便又展转到秋的国度,秋说,他早就这么做了,从冬失踪的那一刻,他便不断让落叶飘到世间每一个角落。他还说,他还隐约记得,月神将月背的力量交付给冬,有极端重要的原因,但奈何千年磨洗,具体是什么,他记不清。
大臣们无无功而返,这将一切告诉了冬国人民,但猎人说:冬掩埋了他回家的路,男孩说:冬没能救活他的母亲,妇人说,冬没有让她的家人摆脱饥饿。人们散开了,继续在阳光的沐浴中生活,只有侍卫,在守护女皇坟墓时,向望钨剑致敬。
终于有一天,最后一片雪花化成了水,最后一抹极光在空中消失,冬国的北境空然出现了数不清的怪物,它们的皮肤像玄武岩一样,它们的鲜血如岩浆一样,它们从双眼如红铁一样,他们炽热无比,向人类发动着庞大的战争,也正是这一天,天空突然从先前极光存在的地方破裂,露出纯正的黑色,而往日温暖世界的太阳,正镶嵌其中,辐射着炽人的光芒,使人们的双目失明,使他们的皮肤脱落。
人们罕见地聚集在冬的教堂,向她一次次祷告,他们乞求春夏,希望他们去找寻冬神,可春说,秋在一个月前便亲自动身去搜寻下落,并让他们不要担心,两位神明会抵抗这一切。
但事实比两位想的更加严重,春与夏似乎并不能将怪物阻止,也更不能填补天空的破洞,绝望的人类聚集起来,四国的人民只能凭自己的力量苟活。
秋终于找到了她。
他根本没想到她会到月背来,到这样一个黑暗,寒冷的地方。
她说,她爱她的人民,但她觉得,自己根本只会伤害他们,就连自己的泪水都会。所以她来到了这里,让她不再影响他们一分一毫的幸福。
她坐在月神的墓旁,思考月神托负给这个怜爱的家伙什么样的使命,她从没听他说过,也可能是她忘了。
怪物与裂空的辐射,蚕食着辽阔的冬国,人们在绝望中筑起防线,要为守护祖国最后的土地战斗。
他们突然发现,怪物的前进放缓了不少,裂空的光芒也有所削弱,又过了几天,奇迹在这片土地上发生,许久未见的雪花再一次从空中飘落而下。
冬神回来了,和秋一起,人们争着跑到她面前,为她的到来欢呼。
怜爱的神啊,她看见她的孩子们有的双眼上缠着绷带,有多拖着焦黑的残肢,但他们无不笑容满面,怜爱的神明啊,她的心简直要碎裂,深深为自的失职而责,几乎就在一霎那,天空被灰的云布遮盖,狂风伴着大朵大朵的雪降临人间。
北境尽头的怪物无法忍受这样的寒冷,他们的血凝成了石块,他们的皮肤不再炽热,纷纷化作雪中的石像,然后崩解,碎裂。
人们终于与女皇重缝。
他们收复了冬都,集聚在女皇的墓前,那柄剑仍旧插在那里,散发着亲切的寒气。他们在那里相互拥抱,唱着胜利的歌曲。
但冬神并不在那。
春见她默默从人群中离开,便跟了上去,那是北境的方向,冬的脚步很快,春根本跟不上。
怜爱的神啊,她不愿接受孩子们的赞春,独自离开了,前进的路上,她一次次想起的不是溃败的怪物,而是沿途破败的房屋,焦黑的尸体,还有与怪物一起倒在她冬神力量下的,自己的战士们。
她还是那个无能的神啊,她默默问前走着,身边的风雪却越来越大,越来越了强,为她掩埋了一路落下的望钨泪珠。
人们再也没看见冬神,但秋走之后,却能感到她的气息。
但与之前的冬天相比,这以后的,似乎温柔,轻淡不少。
时间过得很快,新的城市在废墟上建立,包括春的教堂,包括夏的祭场,包括秋的庙宇。
但却并不包括她的。
在这场战争中,近侍大臣倒在了保卫冬都的最前线,忠诚的侍卫战死在女皇的墓前,幸存的人们,医生,战士,还有平凡的人们,都污上了女皇一族的那种疾病,胜利后不久便都死去了,只有那些逃到他国的人们和那些没有经历过这一切的孩子话了下来。
猎人的孩子话了下来,他说:冬曾经要用雪将他父亲活埋。男孩的孩子话了下来,他说:冬曾经害死了他的祖母,妇人的一个孩子活了下来,他说:冬夺走了他们家的收成,又有些人站了出来,声泪俱下地描述冬怎样压塌了他们的房屋,熄灭了壁炉的火焰。他们感谢春夏秋这三位明,感谢他们帮助他们重建,帮助他们从废墟中站起。
春感到内心有些许不安,她拒绝冬国的人的她致谢,还告诉她的子民,十万不要忘记冬的功绩,冬的贡献,但这却仅仅无让冬国人为她的形象上又加上了谦虚善良的内容,无奈的春,只能去找到秋,希望他将这一切告诉给北境的冬。
但秋却以为,这不过是些小问题,冬毕竟是他们的神明,总有一天她的功绩将被他们再次忆起。
又过了几年,秋再一次来到冬的土地,借帮助他们丰收的机会,偷偷聆听人们对冬的议论。但让他震惊是,冬的形象在他们中愈发冷酷无情,他们说正是冬神杀死了女皇,他们说望钨是冬神无情的象征,它会剥夺死亡的权利,让苦难无限延长,最让他怀讶,甚至害物的是人们说。冬神是故意离开了冬国,纵怪物侵略他们的土地,屠杀他们的父辈,只为了以救世主的形态降临,以洗白她一切的罪恶!至于父辈们的疾病,也被认为是她清灭证据的行为。
秋久久地站在冬被摧毁的教堂前,这个在怪物手中存的建筑,倒塌于它庇护的人民手上,秋是诚实的神,他不愿再让冬受到这样的蒙蔽,命落叶带看他多话寻找冬神,飘到春所说的,冬神所在的地方。
冬离开了冬都,独自前往北方,寻找着怪物的来愿,发现在极光的中央,有一个流淌着岩浆的巨大洞窑,往那其望下,什么都看不观,只有深不见底的深红。她没想到自己己经离开这么久,也没想到在这里坐落的冰川,是为了封锁它而存在,当然,也可能是忘了。
千年前的灾难,吞没了月神,吞没了她的故乡。春太过软弱,承受不起这样的责任,夏不够理性,难以驾御强大的力量,而秋又过分缺乏感情,缺乏对一切都爱意,只有怜爱的冬,才最能接受月背,为自己所爱的人们,为自己所爱的土地守卫一生。
极光再一次出现在夜晚的天空,照去耀着连绵不断,错落有致的冰川,光照耀着冰川上孤独的冬神,她无不思念自己的孩子们,却不敢再回到他们身边,只得依靠着幽寒的坚冰,望着心爱的人被安葬的方向。
时间就这么一年年过去,冰川上出现了数不清的,形态各异的冰树,可能是为消磨时间,可能是为转移注意,她一次次雕刻着冰块,要还原那模糊不清的,千年前的记忆,她的作品遍布极光笼罩的每一方冰川,只有一件让她最为满意,但却好像缺了些什么,缺了像眼睛之于人类这样的东西。
她细细回想探索着记忆的最深处,但却被某个熟悉的冬西吸引——秋的落叶。她终结了落叶的使命,将它展开,仔细读完秋给她写的每个字,沉默不语,但灰白天空却再一次发红,身边的风雪变得极其骇人,就像在冬都的那天一样。
然而,仅仅几秒后,天容便恢复了平静,冬神的眼皮略微下垂,然后便将落叶抛去,随它它乘风继续飘泊,直到重归秋的土地。
她低下头,发现她站立的地方,站立的雪地上,刺出了不少赤冰,她蹲下去,仔细看着赤冰中隐约可见的自己,一头如积雪般灰白的头发,一双如河冰闪烁的眼睛,还有常伴身边的寒风,萦绕着她的飞雪,那是怎样和蔼面容,就像那静谧庄重的教堂,那撒满阳光的宫殿。
那年冬天,格外寒冷。
但对长眠于地下的人们而说,格外亲切。
春像往常一样来到冬国,惊讶地发现每一座墓碑,即使是简单的木十字架都挂上了冰制的花环,都擦尽了一切的污垢,女皇的坟墓上,那柄剑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簇细小,苍白,争相开放的冰花。
她不由为她的好友担心,向遥远的北境跑去,冰雪渐渐融化,冬神留下的望钨为春而指路,她追着这晶莹的石子向北方赶去,不安无时不扰动着她的心脏,一片一望天际的冰川,冬神的泪水在此重新被厚厚的积雪掩埋,她在冰川奔跑,在冰树组成的森林中冒着雪徘徊,什么也没找到,月亮升起,太阳落下,繁星如鱼一般在黑紫色的水中游动,等候着破绕结成的天蓝色的坚冰再次将它们与地面上的同伴阻隔。
她没有找到冬神,只找到了冬神最满意的那棵冰树。
它有三四个她那样高,生着细长的枝条,上面挂着艳红的,剔透的果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迷人,格外漂亮,她采下一枚,用双手将它包裹,赐予了它生命,让它变得鲜活,不再寒冷。
她最终还是没找到冬神,只带回了那枚果实。在女皇的墓前,她将它种下,种在那年春天,终于感受不到望钨剑散发的寒冷而争相生长的花从中,她为它带来春风,助它破土而出,生枝抽芽,夏到来时,也送来雨水与温暖,让他长出茂盛的树叶,开出团团簇簇雪白的花,秋听闻此事,赐它丰收的力量,让它结出了与春种下的,一模一样的果实,并将它带向远方,带到各个国家的每一座山峰之上。
不知道又过了几年,又或是几个世纪,冬神依然没有回来,只有女皇的墓前,赤塔的山坡,察里泽的河岸上,落白的花又一次开放,又一次凋零,在风中飞舞,好似极光之下的雪花一样。
她还是没有回来,这无神怜爱的土地。
人们也还是没忆起她,这无人怜爱的神明。
【作者题外话】:同志们,你们好,很高兴能在这里和你们相遇,我是埃尔兰蒂(3pлahтn)。平时我喜欢写一些短篇小说,并会在校刊发表,有同学建议我去网站试试运气,所以我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