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地宫处有一汪冰泉,一名肤白似雪的女子正泡在冰泉内,她紧闭着双眼,唇上无一丝血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袭青丝披在前胸。后背,是道道狰狞血痕。
这样的伤对于她而言就是切菜手指被切了一道口子一般,见惯不惯。
她知道,这种程度的伤,只要在冰泉里泡十天就会全部结痂愈合,再看不出半点痕迹。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倏地睁开眼睛,只是眼中无一丝波澜,比长白山的雪还要冷上几分。
而在距离长白山千里之外的江南沧州的苍兰山上,与长白山截然相反。
苍兰上的后山上,漫山遍野开满了兰花。
一个一身萧萧白衫、身形清瘦的男子正在练剑。瀑布似的黑发不扎不束,微微飘拂,平添了几分无拘无束感,无数的兰花花瓣被他的剑气指引,形成一道剑风,席卷而上。
“师兄,”身后传来了一个悦耳的声音,光是听声音,就能知道这声音的主人,必定是一个活泼开朗,可可爱爱的女子。
“小师妹,你怎么来了?”陆子初收回剑,面带微笑的看着他的小师妹。
先前被他剑气所指引的花瓣霎时从半空飘飘洒洒的落下,就好像是落了一场红色的雪一般,将俩人包裹其中。
李烟烟看呆了,由衷得赞扬,“师兄,你真厉害。”
陆子初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眉眼如画。
李烟烟是苍兰派掌门李常青的女儿,活泼任性,蛮不讲理,却也十分烂漫可爱,做事凭心而动,苍兰山的兄弟姐妹都对她宠爱有加,尤其是李常青夫妇,绝对是要星星不给摘月亮,而陆子初,一直把李烟烟当做自己的亲生妹妹。
“爹爹找你,”李烟烟说。
李烟烟蹦蹦跳跳的跟在陆子初身旁,二人一道朝着山下走去。
长白山内,出鞘的剑已经架在了来人的脖子上。
叶寒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斩玉公子双手微微举起,表示自己不会轻举妄动。
“我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我来此处就是偶然路过,没想到圣姑居然也在此处。”
斩玉公子是蓝月教的人,叶寒霜已经不记得他是何时加入的蓝月教,只知道他武功虽算不得高强,但是乃是用毒高手。
叶寒霜当然不会信他的鬼话,每一回她受伤,都是在冰泉疗伤,斩玉公子明显是有意为之。
“教主找你,”在叶寒霜发怒之前,斩玉公子又补充了一句。
叶寒霜收回剑,飘飘然离去。
真是一个冰山美人啊,连生气都这么好看,皱着眉头也好看,斩玉公子暗自感慨。
顺便再感慨一句,越是冰山美人,就越是难攻克,越是难攻克,他就越有兴趣了。
斩玉公子好色,武林人尽皆知,但是愿意跟他的姑娘还是多如过江之卿,一来是因为他生的一副极好的皮囊,二来也是因为他温柔体贴细致,每一个与他好过的姑娘,他都会赠一瓶回春膏。
所谓的回春膏,顾名思义,就是能够让女子肌肤回春,犹如二八少女一般。
自打斩玉公子加入蓝月教之后,就一直对叶寒霜爱慕有加,只是叶寒霜或许冻人,平时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于他。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蓝月教的弟子,每一个见到叶寒霜的人都噤若寒蝉,匆匆退至一旁,再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圣姑”。
“教主,您找我?”
蓝月教的教主叫叶问天,是叶寒霜的父亲,在叶寒霜三岁之后,就再没叫叶问天一声父亲。
叶寒霜三岁之前,叶问天和妻子曾一度十分宠爱她,她三岁那一年,中原武林所谓的正道围攻蓝月教。
也就是那一年,叶寒霜的母亲为了救女儿一命,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自此之后,蓝月教从中原迁往长白山,叶问天也因此逐渐疯魔。
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他原先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自从迁往长白山,他便时不时将她丢下冰泉,任她如何哭死撒娇求饶都无动于衷,却又会再她快要冻僵之前将她捞上来,渡给她真气用以续命,然后再哭哭啼啼的抱着她求原谅。
叶寒霜一开始只当父亲不是故意的,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叶问天打骂的逐渐加重,她就在心里给自己裹上一层冰。
时间越久,冰冻也就越越厚,她的心,也就越冷。
“去看看你娘吧,”叶问天温声说道。
“是,”叶寒霜走进冰室,看着冰棺里十年如一日躺着不会动,不会腐化、早已僵硬的那具尸体,心里无波无澜,只淡淡的道了一句,“娘,我来看你了。”
“这么多年了,你恨爹吗?”叶问天在她身后问道。
叶寒霜心里有些诧异,因为从她记事起,一直这么多年了,叶问天除了给她命令,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爹,”更是无数次想杀了她,更有甚者,在她十三岁那一年,将她一人丢到狼群中。
叶寒霜从狼群里挣扎着爬出来的时候,叶问天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居然没死1
然后就让她一人离开长白山,独自闯荡江湖,生死不论,富贵在天。
叶寒霜十五岁那一年,差点被所谓的武林正道杀死,虽然当时无人知道她是蓝月教的圣姑,仅仅只是因为她常年戴着面纱,就认定她并非好人。
其实主要是因为其中一个掌门人看她长得清新脱俗,美丽无双,所以心生歹意,而她不从,因此,那个掌门便私下散布谣言,说她是妖女。
当时,她差点丧命,还是重伤之下躲进一间柴房,被一个少年人所救,这才捡回来一条命。
“不恨,”叶寒霜说。
她真的不恨,现在她的心里,什么都没有,爱恨皆无。
她就像一个没有心的人一般,不是像,她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这么多年了,可曾去过江南?”叶问天又问。
“不曾。”
“去江南看看吧,江南的春天,很美,每个季节都很美,”叶问天说,“以前我跟你娘也曾在江南住过几年,你娘很喜欢江南,她总是说,将来若是可以,她想在江南住一辈子。你的性子像她,所以,为父想着,你应该也会喜欢江南。”
叶寒霜觉得很可笑,是很可笑,她的性子,怎么会像她温柔贤淑的母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