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他根本不敢直视自己此时的骇人面容,双手掩面,浑身止不住发颤。
“林大哥?1
这时,一道清冷的女声在林成耳边乍响。
林成身子一震,不由循声抬过头来。
却见一道曼妙的倩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畔。
“瑾萱姑娘?”
林成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看到此时眼前的可人儿面带寒霜,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排斥与陌生之意,充满了距离感,就如同在审视异类一般。
那道倩影一字一句,冷冷说道:“林大哥,想不到你居然会是个吸食人血的妖怪1
“不!我不是妖怪!我不是1林成不住摇头,声音显得惊慌而又颤抖!
只是尽管他一再否认,此刻其脑海边却如同有无数人在喃喃细语。
“你就是个妖怪!你就是个妖怪!你就是个妖怪-…”
“啊1林成猛然间从床上坐将而起,脸上挂满了密集的细汗,呼吸亦是颇为急促,气喘不已。而其贴身的衣物早被汗水浸透,黏糊糊的搭在身上。
屋子里上着灯,其外还贴心地加了一层玻璃灯罩,左侧的窗子半开半掩着,偶有丝丝夜风吹拂而入,还带着院子透过来的幽幽花香。
原来只是一场恶梦!
回想着方才梦里发生的一切,林成仍是心悸不已。
“我怎么会在这儿?是瑾萱姑娘将我送回来的吗?”望着屋内熟悉的陈设,林成呆愣了片刻,用力揉了揉自己仍有些发胀的脑袋,他依稀记得自己失去理智前,郑瑾萱那焦急的样子,以及之后一些朦胧的画面片段。
“她没事儿吧?1
“会不会被我伤着?”
“还有福叔,他现在应该也知道我非人的身份了吧。”
……一时间,林成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各种杂乱的念头,搅得其心神难宁,不禁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他下了床,推开屋门,踱步到了阳台上。
此时,正值新月当空,星河璀璨,只是望着这漫天星斗,林成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寂寥。他记得不知多少个这样的星夜里,自己和师父便时常在一块儿仰望星空,师徒二人有说有笑,十分开怀。多年以后,星空还是那片星空,但故人却再也不在身旁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良久,林成长叹一声,他心底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咳咳……”这时,一阵干咳声将林成的思绪给拉回了现实。
他回转过头,却见朱国福正立在自己身后,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何时来的。
“醒了?在想些什么呢?”林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朱国福先一步开口道,“饿不饿?要不要给你下碗面条。”
“哦……好的。”林成心里头乱糟糟的,听闻此言,却是有些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朱国福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了楼来。朱国福显然是上了心的,这面条里面加了不少林成爱吃的佐料,盛了满满一大碗。
朱国福将面条放在栏杆前的小木桌上,将筷子递到了林成手里,见林成还在一旁干愣着,朱国福又催道:“臭小子,还愣着干嘛?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对口了。”
“哦。”闻到面条的香气,林成适才感觉腹中空荡荡的,他还真有些饿了。
几口热汤热面下肚,腹中暖洋洋的,总算也有了些烟火之气。
一旁的朱国福就这般静静地陪着林成吃喝,也不开口说话。
夜空无云,月色溶溶,颇为静谧。
这时,林成停下筷子,忽地开口道:“福叔,难道你就没有任何想问的吗?”
朱国福却是摆了摆手,神色平静道:“阿成,你要是不想说,自不必多言,等你哪天想说了,那时候再说与我听好了。”
闻言,林成握着筷子的手不由收紧了些,他顿了一顿,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又深吸一口气道:“福叔,对不起,隐瞒了你这么久。其实我……我已经不能算是人了1
“所以呢?”朱国福满不在乎道,“不是人又如何?”
“可我……”林成还欲再言,可下一瞬,朱国福却说出了让其为之一愣的话来。
“阿成,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啊?”这一次,倒是换作林成惊讶了,“福叔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还记得我们受郑家所托,前往渡津口对付河妖一事吗?”朱国福嘿嘿一笑,“那些个洋人不晓得,但我却还是清楚的。常人纵使修道,可面对那等凶物,又哪有可能在水下失踪数个时辰而安然生还的。”
林成愕然,原来这老小子自那时候起就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福叔,你难道就不害怕吗?”林成又道。
“害怕什么?对我而言,你就是你,是人也好,是妖是鬼也罢,都没有任何区别1朱国福却是难得神色一正道,“这一点,我相信瑾萱姑娘也是同样的想法。”
林成能够感受到,朱国福此时所说的一切都是出自真情实意,没有半点作伪。
“福叔……”林成眼眶一热,眼泪已经不争气地在里头打转了,他强忍着,好不让它流出来,不然就太丢人了。
“臭小子,别给我搞煽情这一套。你小子得赶紧好起来!我还指望着你干活呢1嘴上虽这么说着,实则朱国福的眼角也隐隐有着泪花,他实在是心疼林成,眼前这个年轻人,明明年纪尚轻,身上却似乎背负得太过沉重。
“福叔,你的脸怎么了?”林成适时岔开话题道,他发现朱国福的脸上竟然青一块,紫一块的。
“哦,这个啊,早上不小心给磕着了,不碍事儿。”朱国福打了个哈哈道。
“真的?”林成有些不大相信。
“这还能有假!?”嘴上虽如此说着,但朱国福心中却是暗暗叫苦,“那些个龟孙子下手也太狠毒了些1
林成还欲再问,朱国福却先一步抢过话道:“对了,瑾萱姑娘走之前,除了特意嘱咐我,叫我照顾好你外,她还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闻言,在沉默了片刻后,林成忽道:“什么话?”
朱国福清了清嗓子,神色一正道:“她说她会等你,她让你在想明白以后,自己去找她。”
说罢,还嘿嘿一笑,特意朝林成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那模样好似在说:你俩肯定有一腿!
见朱国福这般神色,林成焉能不知其心中所想,但思量了一圈儿,却又不知该如何阐明。
恰在这时,不知从哪儿飘来了一股焦糊的气味,还隐隐泛着肉香。
朱国福抖起鼻子嗅了嗅,忽地面色大变,一拍自个儿脑袋,立时从椅子上跳将而起,而后急三火四,骂骂咧咧地跑下楼去!
“哎呀!瞧我这脑袋!竟忘了锅里还炖着鸡汤呢1
“哎呦喂,我的鸡汤啊1
不用想林成也知道,这鸡汤八成是朱国福特意为自己炖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朱国福这嘴巴特刁,家禽一类只喜欢吃那鸭子,最好还是烤鸭,倘若是北京全聚德的烤鸭那就更是再好不过了。
望着朱国福那并不宽大的背影,林成的心里头好似有一扇厚度的门被打开了一角,不时有丝丝暖流生发,交汇,直叫他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今天这面怎么就这么咸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