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总是先温温和和的敲醒沉睡的城市,清洁工刷刷扫地的声音,被陆陆续续疾驰而过的汽车声呼啸着盖了过去,风也是无声的,柔柔地卷起了一片叶子。
直到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一位身材魁梧,挺着个大肚子的中年男人,将门口的牌子从打烊翻到了正在营业,他带着个洗得发白的红色发带,绑住了他那邋遢不堪的头发,穿着棕皮破旧大棉袄,看起来好久没换过了似的,沾上了陈年的油迹,衣服的口袋很多,倒插着些剪子、针线之类的东西,左手的油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亮晶晶,可这丝毫不妨碍他吃着那个硕大的鸡腿,有些突兀的是,他的右手抱着一个棕红色的玩偶熊,它的手臂掉出来了一大截,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绒,仔细看的话,玩偶熊的脑袋已经蔫了下去。
男人叫阿泽,是这家二三玩具铺的第三代主人,当年阿泽的父亲被冥鬼所蛊惑,硬生生地划开阿泽的胸膛,剜掉了他的心脏。在第二代主人,镜的引导下,阿泽献祭掉了自己的大部分骨头,换上了一个粗头粗脑的大块头的躯体,成为了玩具铺的第三代主人。时间的流逝对阿泽来说不是特别特别重要了,阿泽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已经活了多久了,或者是说,在被剜掉心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有一天裁剪布料的时候,锋利的裁缝刀划开了阿泽的手臂,奇怪的是,没有像想象中那边血流成河,只是露出来了白色的绒织物。这里的一切都很奇怪,就像没有人知道这家玩具铺存在了多少年一样,也没有人想得到,这家看起来稀疏平常的玩具铺,不仅仅卖玩具,甚至,卖各种服务,比如和逝去许久的亡灵相见,比如提供大量的金钱,更甚至,预测自己的未来,并改变命运,而这些服务的代价显然是昂贵的,价格是身上任意几块骨头,服务难度越大,需要剜去的骨头越多,而这些人大多数是贪得无厌的,从无伤大雅的小指骨开始,慢慢的慢慢的,卖掉了自己的桡骨,他的手永远的耷拉了下去,卖掉了自己的腿骨,他开始走不了路,最后,他卖掉了自己的头骨!归宿是回到玩具铺,被剥去皮,做成一个个玩偶娃娃,摆在橱窗里。当然,这里也可以来买自己所需要的骨肉,只是啊,那换上来的,却不是血肉,只是玩偶的一个部分。
阿泽将玩偶熊放在了裁缝台上,转身在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根看起来像人的手骨一样的,但却已经短的不成样子了的东西,喃喃道,“你啊你啊,五十年过去了,为什么你还是放不下呢?”一边喃喃一边将丢进研钵,说道:“说好了啊,这是你的最后一点点骨头了,再磨掉你就真的是个彻彻底底的玩偶了。”“麻烦你了,再最后去找一次叭,再找不到,我就在你这个玩具铺呆着,当一个一动不动的玩偶也好,要是被谁买走了,还能让人家在开心一些。”玩偶熊长叹一口气,说道。阿泽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不解地问:“值得吗?一颗心,丢了五十年,你找了五十年?”
玩具铺里的灯光昏暗,玩偶熊长叹一口气,望着那亮晶晶的剪刀说:“你不懂,确实值得。等我回来叭,我能完完整整的回来就给你讲讲我这五十年里面都发生了些什么。抓紧动手叭,这五十年来麻烦你了,大大小小的修我好多次。”
“突然这么煽情干嘛,是你自己的骨头埃”一边说着,阿泽一边将骨灰倒进了玩偶熊身体里,拿出了一根金色的针,线也是金色的,补好了玩偶熊。
“老家伙,一定活着回来啊#”阿泽看着走出门外的玩偶熊,说道。
它只是向后挥挥手,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