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子是觉得,顾凛不该出现?”裴云归若有所思,“或者是经常出现在不符合常规的剧情中?”
【对。】4322肯定道:【他在抢戏,抢男主的戏份。】
裴云归不自觉往顾凛那里瞟了一眼,目光有所质疑。
男主?哪有这种对她又打又威胁又下毒的男主。
裴云归目露鄙色。
就算隔壁的大黄变成男主,他也不可能成为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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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的厮杀之声愈发激烈,叛军已全数动身,密密麻麻地从山头冲下,宛若黑云过境,情形可怖。
这个数量,根本不止数百人。
李清远将公子小姐们聚在皇帐之外,再以皇帐为中心,层层部兵把守。
但是,双方数量过于悬殊,黑隼军就如过境之蝗,不消片刻,便把皇家的御林军蚕食了大半。
马场之上,炸开了一朵又一朵殷红的血花。
不久前还其乐融融的猎场,转眼便成了人间炼狱。
尸体遍布,血流成合,泣声哀哀。
这些京城士族,自小便锦衣玉食长大,从未见过此等场景,长矛利剑逼近,除了抱做一团,掩面痛泣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场上除了兵器入肉的声音,还回荡着断断续续的哭嚎之声。
这些声音更助长了黑隼军的血性,他们的双目愈发赤红,表情愈发狰狞,杀人的动作也愈发利落。
太子亲自督战,亦伤痕累累。
敖战望着仍在死守的御林残兵,大笑出声。
“李清远,不若束手就擒,交出乾帝的狗命,我便放你一马。”
李清远执剑冷笑道:“我们李氏的骨头里,从未刻下过‘投向’。”
他率先掠出,瞬息之间已经割掉黑隼军几人的喉咙。
“敬酒不吃吃罚酒。”
敖战作了一个手势,黑隼军再次挥茅冲出,与御林军战在了一起。
裴云归虽然还在帐中,可帐外的声音却听得真切。
她焦急地捏紧了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对方数量显然远远大于御林军,皇家的军队根本不敌。
现下也指望不上援兵了,只能自救。
乾帝猛地睁眼,纵然面上不显,裴云归亦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不安。
“不行,朕得出去。”
顾凛起身便阻止道:“殿下,您不能出去。”
乾帝已有怒容,重重拍桌。
“朕的士兵在外浴血奋战,朕的臣民在外担惊受怕,朕岂能作壁上观,当缩头乌龟!”
裴云归不禁哆嗦了一下,小心瞧了一眼面红耳赤的乾帝,又瞧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顾凛。
皇上不愧是皇上,发起火来,着实可怕。
顾凛仍旧固执道:“那群人的目标是谁,为何而来,想必陛下清楚。您若此刻出去,不仅帮不上忙,徒增麻烦,还会正中他们下怀,届时,所有人的牺牲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裴云归微不可见地,但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顾凛说得很对,就是语气太过直接。
她很佩服顾凛的胆量,不但和太子对着来,训皇上也跟训小辈一般。
这样说话,真的不会掉脑袋吗?
【反派自有反派的作死人设。】
4322如是评价道。
裴云归认可地点头。
“朕是皇上!”
“正因为您是皇上,才应该三思而后行。”
乾帝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制着怒气与冲动。
过了良久,他才吐了口气来,身子也瘪了下去,重重倒回软榻之上。
那个身居高位,九五之尊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一种近乎灰败、颓废的表情。
“朕是皇上,却什么也做不了。”
裴云归垂了垂眸,心里也升起一股沮丧之情。
他们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吗?
顾凛突然快步走到主座旁的一张案桌边,伸手将案桌上的茶盏左右拧动了一番,便听“轰”的一声,案桌之下的地朝两侧打开,露出一条暗道来。
在大齐,皇帝参与祭祀庆典的地方,在皇帐处均会设置这样一种密道,以备突发状况。
不过,大齐世代明君,李家又起源于武学世家,祖宗的血脉中便带有“不服输”这三个字,对于他们来说,落魄逃亡比死还要屈辱。
这样的密道,从未发挥用处。
这是第一次开启。
顾凛作了一个请的姿势,俊脸上仍是一派风轻云淡,仿若陷入危险的不是他。
“陛下,外面的形式恐怕不容乐观,事已至此,与其在这里白白等死,不如尽快寻求生路。”
乾帝浓眉倒竖,身体坐在主座上,没有分外的挪动,脸却冷了下去。
“顾卿,你太放肆了!”
“并非臣放肆。”顾凛毫不慌乱,直挺挺跪下,“所有人都能死,包括臣,可是您不能,您就是大齐,您死了,大齐便不复存在。”
裴云归将此景收入眸中,倒是十分意外顾凛的态度。
他竟然到现在还在帮皇上。
不过,从起初到现在,她所见的顾凛于皇室,也只是言语上的相撞两句,却并未做出什么实际上大逆不道的事情,不太像会谋反之人。
原本以为,那小厮是受顾凛的旨意办事。
但从顾凛的反应上看,却又好像对这件事情并不知情。
难道幕后之人另有其人?
裴云归的思虑略微动摇。
乾帝未再发言,却猛地起身,反手拔出旁边的长剑。
剑身锃亮,反着霜色之光,清晰地映出了顾凛凌厉的凤眸。
这一动作太过出乎意料。
裴云归双目瞪大,惊得帕子都差点掉在地上。
看陛下一脸要干架的仗势,估计是真的被气狠了。
不会真要在皇帐之内和顾凛动手吧?
乾帝是明君,也是大齐历史上脾气最好的一个皇帝。
顾凛屡屡作死,都没被没收军权,抄家坎脑袋,和这一点有很大的关系。
就在裴云归默默猜测乾帝是准备抹顾凛脖子,还是准备捅顾凛心脏时,乾帝只撇了顾凛一眼,便大步离开。
顾凛沉默地跪在地上,腰身劲瘦,脊背的线条笔直利落。
微光打在他俊美的五官之上,显得一半朦朦胧胧。
莫约片刻,一道冰冷的弧度爬上嘴角,衬得一般清晰,一半模糊的面容越发可怖。
裴云归狠狠地打了一个寒噤。
变态的本质依然还是变态,这次没有动作,下回就不一定了。
裴云归不再看顾凛一眼,小跑跟上了乾帝。
她可不敢和变态独处。
而且,任务成功的通知还没下发,证明皇上依旧有死亡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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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和帐外仿若两个世界。
裴云归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如此血腥的场景,漫天漫地都是火一样的红。
地上飘着血河,御林军的和黑隼军的交织在一起,连绵不止地往低处流,仿若无穷无尽,永远都流不玩。
裴云归才知道,人身上,居然还有那么多血。
多得似要将人淹没。
除却士兵,地上还趴伏着身着华服的尸体。
已经有士族小辈遇害了。
方才的激战,形式比想象中的还要惨。
如果没有系统提醒,裴云归或许也已经成了那些残尸中的一具。
她叹出一口浊气。
目光再度向远处眺望,很快便捕捉到了李清远的身影。
李清远闭了闭眼,一滴清泪划过面颊。
他拖着愈发沉重的身躯,一剑刺向前面的士兵,又被后方猝不及防地一剑捅在了腰腹上。
李清远带兵打仗三载,从未有一次像这般狼狈。
他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将要触地,又重重插剑于地中,支撑着摇摇欲坠的残躯。
皇室的儿郎,不容下跪。
安容公主蓦然回首,目光触及李清远血红的衣袍,双眸紧紧一缩。
“哥!”
一道沙哑的叫唤在马场炸开。
安容公主一脚踹开紧追不舍的黑隼军,一路刀光剑影,硬生生劈开一条血路,扶住了他。
一切都映在了裴云归眸底,她退了一步,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捏紧了衣袖,神色复杂。
乾帝见了满地尸身,和自己伤痕累累的一双儿女,眼底迅速被悲恸占据。
敖战也见到了皇帐之外站着的乾帝,打了一个手势,厮杀的士兵瞬间停下。
他笑了笑,语气带着嘲弄,“陛下,您终于肯出来了,愚民还以为,您要一直待在龟壳里面,做缩头乌龟呢。”
黑隼军放肆大笑起来。
李清远咳出一口血水,扶着安容公主的肩膀艰难站起。
“放肆,尔等蝼蚁,岂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敖战视线略过乾帝,落在了李清远身上。
眼神突然变得疯狂嗜血。
“将死之人,还有什么资格说话。”
他脚下发力,身体便在顷刻之间掠出数米,眨眼便近了李清远的身。
流星锤高举过头顶,一个重锤有李清远两个脑袋一般大。下一刻,便重重落下。
“啊!”
幸存下来的沈菱之猛然大叫。
李清远疲惫地闭了眼。
就在流星锤将要触碰到他的瞬间,一柄长剑横亘在其中,挡住了这一击。
乾帝亲自出战。
“欺负我的儿子,是否要问过我这个老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