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归冷汗连连,顾凛当真不好糊弄。
【宿主大人,抓住和顾凛接触的机会,切勿忘记任务。】
4322突然提醒。
裴云归才回过神来。
不错,她的任务是引起顾凛的兴趣,而非为自己开脱,总归是死不了的。
裴云归一咬牙,心一横。
“好吧,我承认,其实我不是来散步的。”
顾凛已经没什么耐心了,“直接说重点。”
裴云归深吸一口气,“我来,是因为你,我心悦你已久。”
……
空气突然凝固了。
打灯的侍从倒抽一口凉气,惊悚的目光在裴云归无辜的脸和顾凛黑的如墨的脸上扫来扫去,背后突然一阵一阵发冷。
没有人敢说自己喜欢主上,就算有,也应该已经下地狱了。
他有预感,裴小姐活不过今晚,如果主上心情不佳,或许他也得陪葬。
顾凛也楞了半刻,未想到裴云归会这样回答,他咬牙切齿道:“你觉得我脸上写着‘好糊弄’这三个字吗?”
“我说的是实话!”裴云归黑亮的眸子落在顾凛的脸上,一脸认真。
虽然有点扯。
但是,从季府坐落的玉衡街到顾府的水云街,中途的必经之路就是长乐街。
这就能够很好的解释为什么裴云归会出现在长乐街了,因为她要趁夜去偷偷见自己的心上人啊。
再者,哪个血气方刚的儿郎不会对爱慕自己的小娘感兴趣呢?
顾凛整日打打杀杀,又这么凶,估计无人敢对他说出爱慕之词,那自己这个先例,不就可以引起对方的兴趣么?
裴云归悄悄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见顾凛已然不语,裴云归赶紧趁热打铁。
“你生得高大,又长得好看,我在见顾将军第一面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顾凛嗤笑一声,“那你说说,我哪里好看?”
他倒要看看,裴云归究竟要怎么编。
侍从几乎要将灯棍捏爆的手突然松了下来。
主上未动怒。
裴云归当真仔细端详了一番顾凛的脸。
这就为难她了,她没怎么读过诗书,夸人的话一句也不知道,形容人样貌的词也都不会。
她琢磨半天,似是颇为为难,关键时刻,更为词穷。
裴云归感觉落在在即脸上那道视线几乎要将自己的皮肤烧穿,这才硬着头皮道:“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矮,嘴巴也挺好的,反正都长得很对。”
侍从送下来的一口气再一次提了起来。
顾凛的脸黑如锅底。
头一次有人这么夸他。
不对,这算夸吗?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冷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
“罢了,既然不会说话,那就把舌头割了吧。”
裴云归顿时后退两米,后背抵着柴房的墙,一脸惊恐。
匕首映着淡黄的灯光,逐渐逼近裴云归。
“你……你来真的?”
裴云归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她不过是不会措辞,夸不到点上而已,再怎么样,也罪不至此吧?
顾凛的身影在裴云归的视线中逐渐放大,她立即伸手,在身后摸出了一块沉重的石头,牢牢攥在手心。
“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
顾凛冷笑。
待逐渐靠近裴云归,他突然顿住,拿着匕首的左手僵在空中。
下一刻,空中突然传来一股力量,袭向顾凛的脸。
“啪!”
干脆利落的一声在安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
顾凛的脸突然偏向一边,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侍从疑惑的目光落在顾凛身上。
怎么回事这是?主上自己打自己?
顾凛却很清楚,又是那股无名的力量,在阻止自己。
他掀起眼眸,冷冷的目光落在裴云归的脸上,仿佛锁定猎物的毒蛇。
裴云归打了个机灵,轻声道:“都说了,你要冷静一点……”
顾凛突然一掌轰像柴房的墙壁,内力带起强劲的掌风,惊得墙灰簌簌下落。
裴云归被吓了一跳,立刻闭上了嘴巴。
顾凛俊脸已经完全沉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才平复了想杀人的心情。
“十五,带两队士兵,围绕将军府,方圆五里之内给我搜,如若发现可以人物,立刻活捉。”
究竟是怪力乱神,还是背后有人,他都要搞清楚,背后护着裴云归的那股力量,究竟是什么。
“是。”
打灯的侍从领命,立刻运起轻功,去调动士兵。
顾凛往裴云归站着的方向瞥了一眼,便大步走出了柴房。
“这也太容易生气了……”
裴云归小声低估。
她打开了空间,发现任务进度已经上升了百分之十。
裴云归叹了口气。
顾凛的任务难做,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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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府,地牢。
烛光忽明忽暗,隐约印出了墙上的斑斑血迹。
女人的惨叫声,伴随着皮肉的被烫的嗞啦声,断断续续地从刑房传出。
顾凛在翡菱前面坐下,身前摆放着各种刑具。
旁边的侍卫禀报到:“主子,她不肯招。”
顾凛的眼眸倒映出翡菱血迹斑斑的残躯。
只听他漫不经心道:“听说,你早年和刘祎隐居望月山?”
死气沉沉的女人突然抬起了头。
“混账,你要做什么?”
“刘祎和你找了个不错的地方,我的人可是跋山涉水了三天三夜才找到你们的家人。”
翡菱瞳孔剧颤,眼底终于划过一道恐惧的神色。
“放了他们……求求你。”翡菱面露哀求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顾凛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戒,道:“只要你把知道的东西通通吐出来,我不但可以放了他们,还能放了你,然后给你们安排新的身份,从今往后,无人能够打扰到你们的生活。”
“怎么样,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翡菱沉默良久。
“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否则,就让你的亲人下去给你陪葬。”
翡菱的脸上一片灰败之色。
刑房安静下来,只留下嗞啦的火声。
过了片刻,她终是叹了口气。
顾凛凤目一凌。
要松口了。
他正色道:“十一年前,尤县叛党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李正擎将军的军队,又为何尽数战死?”
翡菱陷入回忆。
“幕后之人,我不知,但绝非起义军首领。”
“当时首领军队的调配,动荡的发起,均需收到上面的圣令应允。圣令,只有首领及其亲信才有资格接触,我与夫君受降晚,从未见过圣令是何模样。”
这条线索断了。
手中玉戒瞬息之间被顾凛捏成齑粉。
他眉眼愈发凌厉可怖,翡菱目光触及,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
顾凛开口,声音阴冷:“第二个问题,继续说。”
“……是。”翡菱继续道:“那一年,饥荒和疫病先后而至,尤县,实在太乱了。”
村民颗粒无收,又饱受病痛折磨,村中易子而食风尚渐起,李正擎甩部队赶到时,尤县已成人间地狱。
“叛党势力已经深入尤县官僚内部,几乎所有官员都被策反,我们便设计,引君入瓮,待李正擎率部队而至,去路已经封锁。那些士兵,半数染疫病而亡,半数被叛党绞杀。李正擎誓死抗战,最后……五马分尸而亡。”
顾凛的双眸已然殷红。
然京中传闻,却与此截然相反。
传言,李正擎通敌叛国,后敌党内乱,自残而亡。
李家身败名裂。
圣上以儆效尤。
男儿尽数斩杀,女眷充军为妓。
顾凛压下心中的怒气,再次问道:“尤县大乱之际,朝廷所派太医又在何处?就算无法消除疫病,也不应当放任瘟疫兴风作浪。”
翡菱答道:“朝廷派来的医士,一小部分被策反,多半被斩杀。”
顾凛猛的起身,“可有策反者名录?”
“这……”翡菱面露为难:“时间久远,且那些太医并未在军中担任要职,我已记不太清。”
“你尽力回忆,无论是姓氏、外貌,还是年龄……只要有丝毫记忆,通通告知于我。”
顾凛又对旁边侍卫吩咐道:“你去太医院调取十一年前赴尤县抗疫名录,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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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秋风瑟瑟,惊起了一片寒意。
顾凛走在回廊之上,一旁的侍卫道:“将军,您让我查的裴小姐身世,已有眉目了。”
顾凛淡淡道:“说。”
“裴小姐自幼长在落桐县外郊,被一户樵夫人家收养,直至七岁才被接到季府。其父其母身份不详,不过,据说是当地有名医者,自裴小姐三岁时便离乡外出游历。”
顾凛双眸微微眯起:“又是医士。”
明明是不同的身份,相差千里的两处地方,却又诡异地有着微妙的联系。
两者联系,似乎都无意之中被京城二次串联而起。
“再去查,查她父母十一年来的一切行踪,我不相信这只是巧合。”顾凛说话,又转身补充道:“对了,格外注意,近十一年来,太医院任职者有无裴姓医官。”
“是。”
顾凛仰首,望着阴翳诡秘的夜空,轻笑了一声,便提步离开。
京城的天,恐怕要变了。
翌日。
裴云归点开了空间,发现任务进度已经变成了百分之十五。
她长叹一声。
这得做到猴年马月?难不成还要自己再对顾凛诉衷肠吗?
柴房大门突然被别人从外打开,走进来两个侍卫。
裴云归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侍卫一言不发,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从里面拿出来了一枚朱红色的丹药。
裴云归一见,就觉得那丹药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转身欲逃,却被侍卫从身后钳制住。
“放开我!”
裴云归剧烈挣扎。
但她这点力道,在侍卫面前微乎其微。
侍卫掰开她的嘴,将丹药塞进裴云归嘴里,强迫她吞了下去。
丹药入口,便有一股灼热之感从裴云归腹部升起,逐渐向全身扩散。
裴云归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好痛……
内里的五脏六腑好像在被大火灼烧,过了片刻,灼烧之中,又混杂着麻痒,好似又千万只小虫在啃食身体。
“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裴云归痛苦地蜷缩起来,双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细密的汗珠从脸一直蔓延到脖颈。
她突然难忍十分,吐出一口血水。
模糊之中,之间一双黑色的靴子落入视线。
有人在她身旁蹲了下来。
那人在说话。
“裴小姐,给你最后一次说实话的机会。”声音来自顾凛,“昨夜,你为何出现在长乐街?”
“我……说过无数次,来长乐街,不过是想去……去水云街见你,路过此地,才不小心看到……那一幕……”
好难受……
裴云归猛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腕,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丹药带给她的痛苦。
绝对不能将系统供出去,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顾凛看她的目光仿若在看一个死物。
“那你就受着吧。”
“吱呀”一声,柴扉被再度关上,连带屋外的晨光,一并被隔绝在外。
屋内,只有从窗户缝挤进的几缕日光,洒在裴云归瘦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