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况天涯,今年十八岁。
我是一个刚刚考过文凭试(dse)、即将上大学的普通学生。
我爸爸叫况天佑,是个警察,因为冷静睿智而又敢打敢拼,破案无数,罪犯闻风丧胆,被称为香港警界的不死神探。他平时总爱穿着一身黑色皮衣,戴着墨镜寡言少语,一副冷酷的样子,但实际上却是很善解人意温和的一个人,从来都没有骂过打过我,在面对妈妈的时候就更是温柔了。
我妈妈叫马小玲,是个酒吧的老板娘。听说妈妈出自一个传承久远的大家族,以前是学武的,后面遇见了老爸,于是“金盆洗手”,开了这家叫“waitingbar”的酒吧。老妈刀子嘴豆腐心,表面上毒舌得紧,因为习武的缘故性子也刚强,但暗地里却是特别爱操心的温柔的人。
我有一个叔叔,叫况复生。复生叔叔和我差不多大,他并不是老爸的亲弟弟,是表亲,只是据说还小的时候家里出了变故没人了,爸爸就一直带着他长大,他们就和亲兄弟一样。他性子活泼幽默,和老爸就是两个极端,在学校非常受欢迎,我经常转送女生给他的情书,当然我也收零食奶茶作为回扣~
至于日常接触的其他熟人……老妈的闺蜜毛忧阿姨,是国外进修回来的高级督察,管着一支精英特警,她最喜欢拉着老妈逛街,每次都要刷爆信用卡;酒吧的房东瑶琼阿姨是个畅销书作家,最喜欢写爱情小说,和复生叔叔的班主任任羲老师是一对情侣,两个人已经在谈婚论嫁了;老爸的朋友袁不破是个古董商人,同时也是个妹控,最近正为了他妹妹袁无泪谈恋爱的事情大动肝火,经常来酒吧喝闷酒;毛忧阿姨队伍里的sky、kary几个特警,老妈曾教过他们武术、老爸当过他们教官,所以酒吧人手不够的时候有空也常会来帮忙;老妈还有个哥哥,好像是什么特殊机构的人,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几次,我都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
总而言之,我是地球上无数平凡人中的一个。
除了……
………………
“天涯……天涯……”
“不要……”
“忘记……”
我从梦中惊醒,睁开眼,怔怔地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最近总是重复同一个梦境,梦里依稀有很多很多人,似乎有激烈的大战,有人倒地,有人痛哭,心里很难受很难受,但醒来时却是已经忘记了大半,只剩下耳边一个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
很熟悉,又很陌生……
那是谁呢?
为什么……
会这么难过呢?
我慢慢坐起来,打开了床头灯。
床头柜上,放着一面小小的镜子,还有一条项链。镜子很精致,又很怪异,镜面不像玻璃,反而像是某种晶体,时不时闪动着银色的微光;背面也不像金属,反而像是某种鳞片,既坚又韧,摸上去还有一种浅淡的暖意。一旁的项链也是一样奇异,很普通的银链子上,坠着一颗非钻非锆非水晶的透明晶石,晶石内有似星云似烟雾的一团物事在不停幻变,看得久了便会让人觉得晕眩起来。
我不知道这两个东西是哪来的,问了爸爸妈妈也都不知道,只是我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我,它们很重要,很重要。
我把项链戴起来,摸着项坠,又拿过镜子,怔忡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子和项链……为什么重要呢?
为什么……
当我触碰到它们……
梦境里的那股难过情绪,就会愈发剧烈?
它们……和梦里呼唤我的那个人,有关系吗?
他……是谁?
我……
每当我想到这里,莫名其妙的情绪就会汹涌而来,让我难过得几乎就要窒息。
冥冥之中,我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在说:
“那只是一个梦……”
“梦境是毫无意义的……”
“为什么要去追根刨底……”
“现在的生活难道有什么不好吗?”
“为什么要为了虚幻的存在去折磨自己?”
是啊,那只是一场梦……
梦外面,有温暖的家,温柔的爸妈,友善的朋友,缤纷的世界,精彩的生活……
为什么要去追逐触不可及的梦幻?
……
但是……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我……
我不可以……
我总觉得……
我一定忘记了什么……
那是我……
死也不想忘记的……
“天涯……”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我眼前浮现,那双眼睛里似乎有万千话语。
是我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也想追逐的……
即使代价是我的生活从此支离破碎,不复完满……
我也……
不想忘记的……
人……
模糊的视线里,我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那个烟雾般虚幻的身影……
一刹那间,梵音漫天。
………………
“嗡——嘛——呢——叭——咪——吽——”
四周的空间布满裂璺,顷刻间如同玻璃般碎裂,天旋地转间,众人睁眼,这才发现自己依然身处废墟赤地之间,那些温馨的记忆仿佛只是虚幻梦境。
一旁端坐的地藏王马小虎吐出一口淡金色的鲜血,缓缓睁开了眼。人书,是机会也是变数,是遁去的一,是永不可控的,即使被瑶池圣母夺走,也还有残留气息在他的元神之中。马小虎正是借助这一缕气息在瑶池圣母编织的命运中保持清醒,终觅得转机破局。但这其中的关键并不在他,而是……
他看了一眼对面不解又惊愕的瑶池圣母,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身畔的况天涯。
“你……为什么?”瑶池圣母表情复杂,她毫不在意打断她编织世界的地藏王,只是看着况天涯,干涩地开口。
天涯将手中的镜子贴近胸口抱紧,然后抬起头,静静地看向瑶池圣母,她声音轻轻,却无比坚定:“因为那个世界,没有他埃”
我知道他会愿意的。
即使没有他,即使忘记他,只要我幸福……
但是。
没有他的世界,我不要。
瑶池圣母有些迷茫,又有些释然。她踉跄着倒退两步,自嘲地笑笑:“我期待爱情,执着爱情,最后却也败给了爱情……哈,哈哈哈哈哈……”
地藏王起身,双手合十:“妄想自缠,如蚕作茧。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阿弥陀佛。”
人王伏羲缓步上前,在瑶池圣母面前站定。他神色复杂,眼神不定,缓缓开口:“瑶池……回头吧……”
瑶池圣母看了他一眼,疲惫地笑笑,旋即身形往后飘飞:“我……早就回不了头了……”
一个白色西装的身影从旁侧浮现,从背后温柔地环抱住瑶池圣母。命运笑着,凑近瑶池圣母的耳边,轻轻道:“人王根本不懂欣赏你的极情极爱,他根本就不配爱上你……”
“从天地初开,从我见到你从九天之外降临的那刻,你就已经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女神……”
“当神去到绝望的境地,能帮上她的,终究只有命运啊1
“来吧,接纳,你的命运1
耀目的白光贯穿天地,呼吸间白色身影如流水入海绵般一点点融入那完美的神躯,瞬息之后,那女神缓缓睁眼,红色瞳孔的中心,已经多了一点莹白。
“多么完美的身躯,多么磅礴的力量1“瑶池圣母”笑容邪魅,“至高的法则,加上至强的精神,还有三书在手,我的永恒国度,就要降临了1
众人的精神警戒瞬间拉到了最高,地藏王目光严肃,况天佑和完颜不破姿势戒备,唯有人王伏羲的神情,突然就沉静了下来。
“不对……为什么?1
“瑶池圣母”神色突变,云淡风轻智珠在握的表情从脸上消失。瑶池圣母抬手点在眉心,命运虚幻的身形从“瑶池圣母”身上挣扎浮起,随即又像被无数锁链拘回沉落,不甘的嘶吼从那身影上发出:“盘古1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神色平静的人王。地藏王轻轻叹息:“陷阱1
“没错,陷阱。”伏羲看着瞳孔逐渐变回黑色的瑶池圣母,缓缓开口,“一个,布置了千百万年的陷阱。”
“作为上一纪元的遗族,盘古一直都想捉住命运,既是报纪元覆灭之仇,也是为后世未来,断绝命运私欲的扰动,还生灵以自由。然而命运变幻莫测,狡猾异常,漫长岁月里,我们从来没有成功过。直到这个纪元的开启,大地出现生机,盘古族听到了女娲创生的祈求,一个庞大的计划就此诞生。”
这时,瑶池圣母已经平静了下来,她看向众人,继续说道:“我们早就知道,命运同样视盘古为唯一威胁,只要有机会令盘古族灭,他绝不会放过。盘古圣地从来高居天外,空间坐标漂移不定,命运无从动手,所以,当我和人王降临人间,作为女娲造人的模板,同时建立人间的初始秩序时,我们便早有觉悟,我们必然成为命运的目标。
果然,嫦娥的出现和离去,彻底破裂了我和人王的关系——这是命运的安排,但也是我们的顺水推舟。”
“我们需要矛盾,我们需要仇恨,我们需要大战,甚至不惜覆灭整个盘古,只为了让命运相信,我们毫无威胁,可以任由他摆布,为他上演因爱生恨争斗不休的戏码……”
“盘古弓伏羲箭在手的人王远远强于圣母,而当瑶池圣母陷入无力绝望的境地,就是命运趁虚而入的时刻。至于圣母,就是盘古设计出来的命运囚笼——最完美最强大的女神,也是最吸引命运的饵食。”况天涯最后总结,她死死地盯着人王和圣母,“为了捕捉命运,你们不惜毁灭这个世界?1
人王和圣母面无表情地对视,随即齐声开口:“只要能灭杀命运,何惜一身、一族、一界、一纪元1
“……”完颜不破伫刀而立,眸中的猩红点点褪去。他很想说点什么,但终于满腔话语只剩下脸上的疲倦。
如果一切都是一场戏,那自己就是误入舞台被迫演出的路人。
一生的悲欢,不过是误伤。
何其可笑。
“所以,你们的感情,也都是假的吗?”马小玲冷不防地突然开口。
人王和瑶池圣母齐齐一怔。他们很想说“是”,但当看向对方的眼睛,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有说出那个字来。
或许本来是演戏,但……
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
入戏太深,终不免,成为剧中之人。
“已经,不重要了……”瑶池圣母浅浅一笑,看着一步步走向自己,手中具现出金灿灿箭矢的人王,“虽有遗憾,但我,并不后悔……”
人王在她面前站定。瑶池圣母最后一次看向眼前这个深爱了千万年的男人,然后闭上眼,露出一个极轻极淡的笑:“能,再抱我一次吗……”
人王没有犹豫,最后一次紧紧地抱住了她,最初和最后的爱人。
“真好碍…”
箭矢穿胸而过。
有风吹过大地,点点星光浮空飘向了天际,似乎有呢喃在天地间回荡。
“我爱你。”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