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0 大动作(1 / 1)

刘春江沉默了。

他神色凝重地站了起来,转身在地上走着。

刘春江当然知道,苏秀玲之所以再次征求他的意见,那也就意味着,如果薛柯枚真的放弃进入集团公司领导班子这个机会,那么,按照这份方案的规定,她很有可能失去留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毕竟,以她现在的年龄,今年刚好踩在四十五岁的这个敏感的界线上,所以,这也意味着她即将失去工作多年的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刘春江当然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

而且,两个人在家里其实已经反复权衡过这个问题的利弊了。

说实话,谁都知道,做好后勤工作很不容易。因为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与其他国有大中型企业一样,集团公司的后勤工作,主要是负责做好职工的住房、医疗、子弟入托及上学等后勤保障工作。它涉及到公司广大员工的许多切身利益。所以,历来都是处于矛盾的旋涡。

在过去,住房问题一直都是后勤工作中的一个老大难问题。因为住房问题而与领导发生纠缠,吵闹甚至打架的各种事情,每年都时有发生。

如果薛柯枚接受苏秀玲的好意而接过这份苦差事,固然可以名正言顺地避开下岗这道坎,仍然可以再干几年,但是,问题是自己毕竟是集团公司的董事长。不管承认不承认,自然会拥有其他人无法具备的许多便利条件。这样一来,就算是勉强能够把工作干好,那也不会让其他人服气。

相反,如果工作干得不好,那么,即使周围的人不说,也必然会给自己造成许多负面影响,影响自己在职工中建立起来的威信。

现在,集团公司各种问题堆积如山,捉襟见肘,到处都需要花钱。在这样的前提下,连维持企业日常生产经营的运转资金都难以保证,哪里还顾得上后勤工作?

到那时,薛柯枚作为一个主管后勤的副总经理,没有钱又怎么能把工作做好?

别的不说,仅仅因为急着到医院看病而哭着吵着找公司借钱的那些人,就能把你愁死。

至于像什么今天这个职工家里的房顶漏雨,明天那个职工家里的暖气不热,这些令人头疼的事情更是一天到晚不断,让人无法睡一个安慰觉。

正因为如此,所以,在刘春江看来,即使薛柯枚下岗回家,虽然暂时心里难免有些痛苦,那也比当这个主管后勤的副总经理强。

毕竟,无论是通过个人的社会关系,还是凭借薛柯枚本人的自身条件,在社会上重新再找一份差不多的工作,应该不是难事。

所以,在刘春江的劝说下,本来还一直纠结着到底该不该抓住这个能够留在公司工作的机会,最后,在前一天晚上,薛柯枚终于拿定主意,说她愿意放弃这个机会,支持他的工作,带头下岗回家。

想到这里,刘春江真诚地说道:

“谢谢你对薛柯枚这么器重。也感谢大姐这么多年来对她的厚爱。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说实话,薛柯枚不是不想干,而是考虑到公司现在的资金这么紧张,后勤这份工作很不好干。所以,她不想给我这个董事长找麻烦。至于下岗,她也反复地考虑过了,无非就是辛苦一点。毕竟,以她的能力,找一份糊口的工作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其实,即使刘春江不说,苏秀玲也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了。

因为在当前的这种条件下,做集团公司的后勤工作,这要看怎么去做。想干好当然不容易,但是,如果马马虎虎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应付差事,也并不是完全不能干。

只是由于薛柯枚是个很要强的人,做工作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好。再加上董事长又是她的丈夫,她当然不愿意给刘春江出难题,让职工在背后戳他们的脊梁骨。

想到这里,苏秀玲点了点头,说道:

“柯枚果然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她是因为你才作出了这样的牺牲。她能支持你的工作,处处为你着想,这是你的福分。春江,你应该好好珍惜啊……”

“那当然。”说到这里,刘春江也深深地感受到,自己必须把工作做好,否则,真的对不起薛柯枚对自己所作出的牺牲。

离任审计工作一完成,苏秀玲便离开了集团公司,正式调走了。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刘春江特意把班子里面的几个在一起工作多年的老同事请到家里,大家在一起吃了一顿送别的晚宴。

那一次,刘春江第一次看到,在他印象中表情一贯充满自信的苏秀玲,在众人面前,居然两眼湿润,说话几度哽咽。

显然,此时此刻,对即将离开她工作多年的这个企业,离开多年来一起工作过的同事,心情是多么的复杂。

那一晚,大家谁的心里都不太好受。

……

刘春江终于开始大刀阔斧地开展工作了。

由于有了薛柯枚的支持,所以,见作为董事长的妻子薛柯枚都愿意接受下岗回家这个现实,其他反对这一方案的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就这样,在刘春江的坚持下,集团公司仍然按照原来的预定方案,也就是说,凡是年龄达到四十五周岁的女职工,不论是干部还是工人,也不论是什么级别的领导,一律全部下岗。

公司裁员正式开始了。

虽然谁心里也都明白,公司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当文件真的下发到了远在省城的水泥生产技术开发股份有限公司的时候,薛柯枚和柳莺莺坐在一起,盯着上面的规定,心情还是感到十分沉重,感慨万千,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

“这一天终于来了。”

柳莺莺两眼呆呆地看着薛柯枚,轻轻地说道。

“说句心里话,我心里也是感到空落落的,有一种深深的失落感。”薛柯枚也是愁容满面。她不知道该怎么在会议上向员工传达这份文件。

她甚至有些惧怕看到公司的那些女员工,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上所呈现出或震惊、或痛苦,或无奈、或失落的神情。

柳莺莺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员工说这件事。

好在由于省水泥生产技术股份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王雪飞还在医院躺着没有上班,所以,有些工作没法交接。

就这样,柳莺莺和薛柯枚暂时并不能传达这份文件,而且也不能下岗回家。

又过了几天,王雪飞总算是从医院出院了。

这天,当王雪飞来到公司走进柳莺莺的办公室,见柳莺莺和薛柯枚两个人坐在一起发呆,心里感到有些奇怪,便问道:

“什么事情啊,让二位这么无精打采?”

“这下你终于可以大权独揽,一个人说了算了。以后你即使想让我找你的麻烦,恐怕我们也没有机会了。”

柳莺莺这些天正窝着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泄呢,见王雪飞这样说,还以为他其实早就知道这件事,只是明知故问,故意想看她失神落魄的样子。于是便没好气地把集团公司下发的那份文件狠狠地往王雪飞的手里一塞,说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原来就这么个事情啊?”王雪飞翻了翻文件,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其实我早就料到终究会有这么一天了。所以,我早就辞掉集团公司的工作,出来打工了。”

“哼,你还不是凭借着杨子琪,傍着有一个好岳父,所以才敢辞职下海?”没想到柳莺莺根本不买王雪飞这个账。

王雪飞知道,柳莺莺对当时自己抛弃她而追求杨子琪,心里一直嫉恨,所以,他只好自我嘲笑了一下,把话题岔开,说道:

“——文件精神传达了吗?”

“这么大的动作,而且你这个总经理又不在单位,我们两个怎么好开会传达?”柳莺莺又说道。

“好吧,你们不说,就让我来当这个恶人。”王雪飞知道柳莺莺的心情。便把文件拿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他要好好研究一下,公司下一步的工作究竟怎么干。

可是,让薛柯枚和刘春江没有料到的是,这个看起来必将在公司员工中引起重大震动的举动一出台,等真正实施起来,居然远比大家想象的要顺利许多。

其实,刘春江并不知道。远的不说,就在他去党校学习的这几个月时间,许多员工的心态,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放眼周围各地的形势,辽源水泥集团所采取的这种措施,毕竟也不是第一家。

谁都知道,这些年周围倒闭的各种小单位,一个接着一个。很多小厂子即使不倒闭,但也没活干,所以已经有很多年不开资了。

就拿水泥集团来说,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集团公司每个月所发的工资,总是难以按时发放。

即使勉强开支,这几个月,那也是从赵田刚那里借来的。这些情况大家心里都清楚。

况且,每月发到员工手里的那点儿钱,与辽源市的一些单位比较起来,也是少很多。

员工们也在想,有时候甚至真不如那些在外面打工的人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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