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出身的李绩家国概念并不强,他只有强烈的种族概念。
别看吐蕃使者团被灭门,咸阳桥上的火光冲天,这两件事看起来都是惊世骇俗的事情。
但是呢,李绩事后得知死的全是吐蕃人之后,就把这件事丢到脑后,那一刻他只关心火药这个东西,至于吐蕃人死掉了多少他毫不在乎。
他又不是没有弄死过吐蕃人,这对他来说不算事情。
云初做的最好的一点就是让朝廷借用咸阳桥的事情得到了火药。
所以,当李绩在亲自检验了火药的威力之后,就非常的满意,吐蕃人在大唐遭遇的惨案,几乎被忘记了。
这两件事在他看来,除过能拿捏云初一下之外,再无用处。
云初不会背叛自己的部族,这一点李绩非常的肯定,云初也不会伤害自己的部族,这一点李绩通过长达四五年的观察,也有十足的把握。
身为世间少有的智者,他对于家国的概念很是模糊,对于帝王的认知也是极为透彻。
反正自己的部族总是需要一个皇帝的,那么,谁在上面对他来说不重要。
他看重的是自己这個部族的繁衍与发展。
余者,不足论。
火药是一个新东西,如何使用这个东西最有经验的毫无疑问就是已经在咸阳桥使用过一次的云初。
在尸横遍地的咸阳桥上,李绩并没有看死的是谁,他在默默地计算火药的杀伤力。
在上到咸阳桥上的时候,看到破碎的桥柱,于是,一个又一个圆形就出现在他的脑袋里,一个圆套一个圆,而圆圈之内的人马皆碎。
现在,他又准备利用一下刚刚冒出崛起苗头的靺鞨一族,想要看看云初在火药的帮助下,能否完成以一敌十的壮举。
正是因为有火药,有大量的火药,李绩才会提出动用二十六万人马来平灭高句丽的战略构想。
如果没有火药,大唐想要灭掉高句丽这样的国家,没有五十万以上的大军是不可能完成这一重任的。
而动用五十万以上的大军,对于大唐来说,几乎就是举倾国之力了。
云初才回到军营,中军的旗牌官就送来了军令,军令上的内容很简单——灭靺鞨部!
“太急了,靺鞨部在高句丽的盖牟城的左后侧,不干掉高句丽人,如何对付靺鞨部呢?”
温柔看过军令之后,有些发急,他觉得中军似乎给错了军令的顺序,应该是先渡过辽水,拿下襄平,盖牟之后,才轮得到灭靺鞨部。
云初抽抽鼻子道:“这是给我们预定的军令,并不是要我们现在就进攻。”
温柔连忙拿起军令再看了一遍出一口长气道:“没有注明日期。”
云初点点头道:“薛仁贵把三天的粮草拿走了是吧?”
温柔道:“拿走了,他的运气真好,契丹就在我们的行军路上,灭掉契丹不过是顺手而为的事情。”
温柔羡慕的很有道理,云初也知道他们之所以会接下这么糟糕的一个命令,完全是自己的缘故。
大军抵达了幽州,却没有进城,在城门前边走过,接受了李绩以及幽州官员们的检阅之后,就一路北上了。
契苾何力的前军军发柳城(今辽宁朝阳),向怀远镇虚张声势。
而李绩的中军与高侃的后军却潜师北进。
这一路上,云初投资给薛仁贵的投入获得了极为丰厚的回报。
得到了羊两百只,马二十匹,十头牛以及十二口长嘴黑猪。
羊有死的,也有活的,猪全部都是死的,所以,云初在全军休息的间隙,让军卒把羊跟猪全部剥洗干净,涂抹了厚厚一层盐巴之后,挂在长枪的枪杆子上,一路行军,一路晾晒。
为了防止被军司马发现,军卒们特意将抬着长枪晾晒腊肉的军卒围在中间。
模样虽然不怎么好看,可这毕竟是难得的肉食,将士们只要看看心中就充满了幸福感。..
再加上只要到了埋锅造饭的时候,云初军中总能传来浓烈的骨头汤的香味。
契苾何力的大军,已经把中军,后军前进道路上的隐患,清理的极为干净。
这就导致李绩的大军,来到了辽水边上的通定小城,这里的高句丽人依旧对此一无所知。
李绩似乎对这一带的地形极为熟悉,大军停在通定小城以外三十里的地方。
等待了半个时辰之后,军司马就再一次吆喝着全军前进。
等云初抵达通定小城的时候,看到了嚣张跋扈的郭待封,这个狗日的带着一队骑兵,在马蹄子上包裹了厚厚一层棉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来不及关闭城门的通定小城,在城门口与高句丽军鏖战一炷香的时间,斩杀了高句丽守将,夺下了这座与其说是城池,不如说就是一个破败的木头军寨的小城。
云初进城的时候,就听郭待封站在城头上道:“多谢云将军没有断腿之恩。”
看在这家伙打仗是真的很拼命的份上,云初在马上抱拳道:“郭将军武威。”
郭待封哈哈大笑道:“好,有你这句话,我不恨你了。”
云初笑道:“等渡过辽水,你再次立下战功之后,云某甘愿为你把盏庆功。”
郭待封眼前一亮道:“杀毒药?”
云初点点头道:“最烈,最醇的杀毒药!”
郭待封哈哈大笑道:“好,一言为定!”
说罢,就大摇大摆起的去别的地方炫耀去了。
温柔看着远去的郭待封有些羡慕的道:“以前看不起这个家伙,没想到我们入辽东,第一个立功的竟然是郭待封。”
云初笑道:“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平日里在长安一点小事都过不去的人,上了战场之后,都学会了谦逊。”
温柔白了他一眼道:“在这里不管平日里好不好,现在都是伙伴。
都指着对方的帮助活命呢。”
李绩大军并没有在通定小城逗留,而是在第一时间就从通定渡口的浮桥上渡过了辽水。
辽水几乎是云初在大唐见过的仅次于黄河的大河,此时正逢六月初,春日的融雪水已经汇入了渤海,而雨季还没有到来,通定此地两岸有山峦向内收束,导致这里的河道狭窄,即便如此,河面依旧有一里宽。
就在云初准备渡河的时候,军司马却传来军令,要云初本部屯驻通定五日,配合将作们在这里再修建一座浮桥,等后续辎重队伍到来之后,再去玄菟城与大军汇合。
将作老黄叫苦不迭,五天时间,要在辽水上再修建一座浮桥,这就是在要他的老命。
麾下的工匠们弄了一根长长的杆子,站在浮桥上试探辽水的深浅,结果,两丈长的杆子插的不见踪影,也没有试探出辽水的深浅。
好在将作的工匠们还是有些本事的,他们很快就制定出来了制作一条箱形浮桥出来。
所谓的箱型浮桥,就是用木头钉出来很多个长一丈,宽三尺的大型木头箱子,再用木板跟马钉将这些箱子相连,利用现有的浮桥在辽水下游,再搭建一座至少可以让辎重快速通过的浮桥。
这个时候再伐木也来不及了,好在通定小城就是一座由很多木头跟木板修建的城池,正好用得上。
所以,通定小城这边就出现了很滑稽的一幕,将作们带着民夫在拆这座城,而云初的部下却在伐木重新修建这座小城。
一个拆,一个修建两相宜。
傍晚的时候,一面城墙已经被拆光了,而新砍伐的木头桩子却没有来得及装上去。
然后,就有一大群高句丽的从树林里呼喝着跑出来,想要重新攻占这座城池。
中午的时候,温柔说郭待封虽然拿下来了这座城池,只是因为是突袭的缘故,没有把这里的高句丽人全部拿下,正好老黄为修桥焦虑的焦头烂额,他就提出想要用拆除城墙的方式来试探一下,看看那些溃败的高句丽人敢不敢偷袭。
站在城头上的云初看了一眼,那些大呼小叫的高句丽人还在弓箭射程之外,就回过头,下令将士们该干啥,继续干啥。
防卫的事情有两位折冲都尉,跟钟馗负责,云初不相信他们收拾不了这些高句丽人。
老黄捧着一个茶壶过来,给云初倒了一杯茶道:“别大意,高句丽的人铁多,他们的铠甲还是很不错的。”
云初瞅着老黄道:“你倒是一点都不害怕啊。”
老黄鄙视的看了云初一眼道:“你以为我那个宫门局的局长的位置从哪里来的?
贞观十八年的太宗皇帝征伐高句丽的时候,老夫也是参加了的。
你以为去甲胄所拿甲胄老夫为何那么长气?那是因为那里的人都是老夫以前的下属。”
把话说到这里,老黄就不说话了,而是伸长了脖子看战况,因为钟馗,以及折冲校尉王德发他们已经合围了这些高句丽人。
“咦,你的副将虽然长得很丑,身上还有味道,不过,你看他在乱军中的模样了没有?
真的是难得的猛将啊。
一会多抓一点活得,老夫还有用处呢。”
老黄说的一切,云初自然也看到了,钟馗手持一柄双手才能握住的斩马刀,率先击破了高句丽人的枪阵,硬是用血肉之躯在正面打开了一条缺口,然后,在部下的簇拥下,一路向内厮杀。
看那血肉横飞的模样,云初算是真正领悟了千军辟易这个词的真正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