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星魔神到底是活了十多万年的老古董,在薛素桁出现的刹那,立刻就对眼下的局势有了判断。
“想来,那所谓新发掘的矿脉,应当只是你等故布疑阵,虚构出来的诱饵吧?也难为你们能将此局做得如此真实,连我都骗过了。”
但他却并无丝毫慌乱,神情之中仍旧满是淡然。
“不过,你二人对我而言皆是后辈,虽然称得上是天纵奇才,但若觉得两人联手,便能留下我……呵呵,未免也太过天真了些。”
身为当今圣魔宗资格最老的那批人之一,烛星魔神经历过的大风大浪太多了,连神族大劫都未能让他真正陨落,更何况是眼下这种小场面?
这并非虚言,即便是万妖山和乾元皇朝两大势力的现任掌权者联手,对饱经风霜的他而言,也只能算是小场面而已。
当年远隔数十个大世界,烛星魔神仍然被鸿蒙道人那惊世一击的余波殃及——甚至都称不上是余波,只是一丝余波的投影而已——就让他险些身死魂灭,潜修疗伤数千年,才终于保住性命。
相对那梦魇一般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恐怖场景,眼前这种状况,当真不算什么。
更何况,他近年来实力大进,已经可以做到以我心合天心,距离真正的长生六重天位境,也已是咫尺之遥,随时都可能真正突破。
面对两位比他晚无数年踏入长生五重造物境的晚辈,他又有何可担心的呢?
相反,他还正差一场惊世之战,作为自己终极一跃,突破修为的契机!
换言之,这一战对他而言,正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哈哈哈!真不愧是威名传万古的老辈高手,此等关头仍能淡然处之,实在是令朕钦佩。只可惜,天地间唯有实力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心态这种东西,最多也就是锦上添花罢了。”
乾元大帝薛素桁威严的面容之上带着爽朗的笑意,说话间掌中浮现出一只纯金铸就的四方小鼎,其上镌刻着九条鳞爪飞扬的神龙。
“今日我等既然布下此局,自然就是有完全把握,将你留在此地。”
在他身畔不远,火麒道人望着烛星魔神,眼底闪过一抹艳羡之色,缓缓点头道:“圣魔宗投靠万界之敌神族,实在是罪不可恕,若前辈肯浪子回头,将那司命神皇交出,我等倒不是不可就此罢战,化干戈为玉帛。”
“不错,神族当初为一己之私心,竟掀起诸界大战,害得三界六道血流漂杵,无数生灵死于非命。甚至连整个神州大世界,都为之走向衰败……此等狼子野心、丧心病狂之辈,阁下岂能助纣为虐?”
薛素桁同样义正言辞,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你天魔一族也曾饱受其苦,难不成全都忘了?阁下若能弃暗投明,则实乃神州之大幸,三界之大幸!神族妄自尊大,企图卷土重来,殊不知却是白日做梦!
“万年前他们准备无比充分,最终却仍旧失败,何况万年后的今天?他们早已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诸天万界之公敌!与神族为伍,注定是自取灭亡!”
即使神州大世界在当初大劫之时,乃是被神族掌控,但是事后却被弃之如敝屣。
随后此界极速衰败,其中生灵丧生八成有余,几乎成了一片死域!
在这种情况下,世界内部的众多生灵,又如何能不痛恨身为罪魁祸首的神族?
时隔万年,神族居然再度展现出当年的野心,甚至侵入到已经饱受其苦的神州世界,又让此界的生灵如何能忍?
更让他们无法理解,并且恨之入骨的是,曾经同样受神族奴役、迫害的天魔一族,居然还甘心为其充作爪牙!
神族之所以无法借助圣魔宗,一鼓作气拿下整个神州世界,其中自然有万妖山和乾元皇朝联手的缘由。
但更深层次的原因,却是这个世界的众多散修,一切对当初神族大劫留有记忆和记载的势力,都不愿再充当神族走狗,且对其深恶痛绝!
再加上神族对于这个已经衰败的世界,早已不复当年的重视,派出的力量严重不足,自然也就长时间无法拿下。
“两个巧舌如簧的小子,说这么多你们自己能信么?当初神族未曾归来之际,你等不也同样与我圣魔宗生死相争?”
烛星魔神语气中第一次带上了情绪,那是种极为深刻的轻蔑,显然是对火麒道人和薛素桁的言辞十分不屑。
“更何况,我等本就是神族属下,而今旧主回归,自然要扫榻相迎!反观你等,当初同为神族麾下,却不仅不思报效,反而反抗天军,实乃大逆不道的叛徒!如今竟然还敢反咬一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徒惹人笑!”
“哈哈,说得好!烛星老前辈果然深明大义,不愧为我神族忠心不二的股肱之臣!”
却在此时,一道高傲冷漠的嗓音响彻天地,语气中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意味。
“万妖山、乾元皇朝……你们的祖先,当初都是神族的臣子、仆从,而今却生出叛逆之心,行逆天之举,实在是罪大恶极!”
众人循声望去,顿时看见一名白衣胜雪,容貌俊秀,举止贵气十足的青年,从高天之上缓缓落下,渐渐停在烛星魔神身侧。
他以居高临下的眼神扫视当场,眉宇之中的傲然之色丝毫不加掩饰,仿佛眼前的所有人,都只是他的奴仆。
“见过司命殿下!”
烛星魔神的身影终于从那一团黑气之中走出,向着那白衣俊秀青年微微躬身。
连掌教都尚且如此,其他的圣魔宗之人更是不必多言,纷纷恭敬行礼,口称殿下。
“老前辈请勿多礼,唤我司命便是。”
司命神皇微微一笑,摆手轻轻扶起烛星魔神,对于其他人的行礼却只是微微点头,显得很是矜持。
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薛素桁和火麒道人的身上,迅速带上了一抹冷意。
“你们两个小辈,以为布下这样的陷阱,便能瞒天过海么?本座不过是将计就计,让烛星前辈配合你们演戏罢了!”
司命神皇嘴唇微掀,显出一抹轻蔑的笑意,根本不将两大势力的掌权者放在眼里。
“看在你们天赋尚可,且修行不易的份上,本座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立刻跪下认罪,并发誓永生效忠神族!如此,方可保住性命。如若不然,明年今日,便是你等的忌日!”
说话之间,一股冷漠的杀机席卷全场,立即让场间众人觉得脖颈一寒,仿佛被利刃架在了脑袋上。
“司命神皇?哈哈哈,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方才还向烛星老魔讨要你,不曾想你居然敢送上门来!”
火麒道人神色变得严肃,同时却也兴奋了起来,望向司命神皇的眼神中带着浓重的惊喜之色。
“以你长生四重的实力,居然敢亲身至此,贫道真不知该说你太自信,还是该笑你太蠢!”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火麒道兄,不必与之废话,速战速决将其拿下,其余神族大军不攻自破!”
薛素桁眸光大亮,说话间掌中绝品道器乾元鼎便暴涨数百倍,化作一方巨鼎,遮蔽大片天空。
“众人听令,全力催动乾元鼎,镇压此獠!”
身为一国之君,神州世界人族的掌权者,此行自然不可能是孤身一人。
在他执掌的乾元鼎内部,有数十位万古巨头坐镇,此外还有三百神通秘境修士,上亿肉身七重以上的武者!
国君一声令下,那便是金口玉言,谁敢不从?
庞大的法力与愿力交织,刹那间汇聚成一片汪洋,在乾元鼎中澎湃、沸腾,一股横压万古的强横气息立刻席卷天地。
上亿武者虽然个体实力不强,但同心同德之下,以一种特殊秘法,激发出的虔诚心念,就如同柴信佛伞空间中的数百万天魔的愿力,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强大力量。
寻常的万古巨头,在面对这股力量的时候,也根本撑不住片刻!
甚至长生三四重的存在,也必须要小心应对,一个不慎就会紊乱道心,走火入魔。
“合该如此!镇!”
火麒道人动作也丝毫不慢,几乎在乾元鼎飞离的刹那,手里把玩多时的万妖幡便也破空而去,化作数百丈高。
万妖幡当然也是自成世界,其中亦有众多万古巨头,以及神通修士,还有海量生灵坐镇其中。
在火麒道人主持之下,这些生灵的力量拧成一股,催动这件绝品道器。
刹那间,滚滚的妖气遮天蔽日,与乾元鼎中散发出的浩然正气连结一处。
这一正一邪两种力量,居然并未有任何排斥,反而好似阴阳相济,变得无比和谐圆融,进而爆发出了更加不可思议的力量!
一副庞大的阴阳太极图自两件绝品道器之中迸发而出,半边炽盛若烈阳,半边皎洁如皓月。
徐徐旋转之中,迸发万千神芒,恐怖的气势震荡九天十地。
“难怪隐忍数百年,直到今日才敢布局,原来是领悟出了阴阳圣道!可惜,你们的力量太弱小,还不远足以催发出这门合击之法的真正威能。”
烛星魔神感受到那股摧枯拉朽的恐怖力量,漠然的脸色也不由闪过一丝郑重之色,但却并未到凝重的程度,更不要说是畏惧。
“若还是百年前的我,或许还真要退避三舍……可惜,你们遇到的是今天的我。即便只是一只脚踏入天位领域,那也是你们这些尚未触及的人,所无法想象的境界!”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宽大的袍袖轻轻一挥,漫天魔气有若实质般铺散开来。
与此同时,一口漆黑的大钟在其体表浮现,散发着厚重而森然的气息,压得虚空都在颤抖,一道道空间裂缝不断浮现。
这口漆黑大钟,正是圣魔宗的镇宗圣器,绝品道器地魂钟!
相比乾元鼎和万妖幡的光芒万丈,地魂钟却显得格外沉默,像是一尊不善言辞,但却刚猛精壮的铁汉,无声地将前两者汹涌而至的泼天能量尽皆化解于无形。
仿佛只要有这口大钟在,烛星魔神就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哈哈哈,你们两人联手,也不过与烛星前辈打个旗鼓相当,甚至还要落些下风,算什么人族皇者、妖族领袖?”
司命神皇似乎对眼下的情况早有所料,即使面对漫天挥洒的庞力,依旧淡然立在烛星魔神身侧,自顾自谈笑风生。
“还有,你们以为我还是长生四重宙光境?身为神族子孙,岂会和你等人、妖之类的劣等族类一般,数百年都毫无寸进?我早已说了,今日该是你等的忌日!”
说话之间,他白皙的手掌轻轻一抖,庞大的法力如同惊涛骇浪般奔腾而出,向着烛星魔神体表的地魂钟缠绕缠绕而去。
“什么?!这个家伙,竟然隐藏如此之深!”
“造物境,他居然也是造物境!”
饶是火麒道人和薛素桁这般心性坚韧,多经风浪之辈,见状也忍不住神色骤变,在心底发出惊呼。
若非顾忌影响到士气,只怕两人已经发出难以置信的咆哮。
“早就给过劝告,可惜你们冥顽不灵!事到如今,却也怪不得本座心狠手辣!”
司命神皇声音冰冷而飘渺,好似九天之上的天界帝君,对火麒道人和薛素桁发出最后宣判。
地魂钟接收到他的法力加持,原本就不弱的力量陡然暴增,黑色的魔气冲霄而起,迅速压缩着另外两件绝品道器的活动范围。
“既然敢引你等前来,就不会少了后手!”
“阴阳逆乱,龙脉燃烧!”
火麒道人和薛素桁脸上同时闪过一抹肉痛之色,但却同时毅然决然地发出怒吼。
两人一齐掐动法诀,脚下始终平静的山脉,忽然开始震颤。
“轰!”
“吟!”
一道刺目的金光自地底冲出,化作栩栩如生的金色神龙,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向着空中的阴阳太极图冲来。
“龙脉?这地底下居然是一条龙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