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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用出那个‘粉身碎骨’的咒语后,克莱尔就好似打通任督二脉一样迅速领悟了木棍的使用方法。至少她现在已经可以用它点燃火堆、让树上的鸟蛋飘下、以及赶走几只路过的狐狸。
将赌注压在这根木棍全是因为她神奇的经历带给她奇怪的自信心,所幸她赌对了,时间也接着走下去。
“你真的不用吃东西吗?”克莱尔捧着有些青涩的果子。这东西是她找到的难得没毒的食物。她看着拉布,他丝毫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拉布不需要进食,每天他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躲避烈阳。克莱尔常常看到拉布委屈巴巴的躲在树荫下,石山中,只露出一双纯粹抗拒的眼睛瞪着空地上的阳光。
她只能自己享用来之不易的果子。鸟儿挂在枝头骂骂咧咧的冲她叫唤,抱怨这个两脚兽为什么将它们的食物抢了个干净。然后见过那天两脚兽打败老狼的画眉就轻声细语的安抚,告诫它们这个两脚兽一不开心就会让鸟宝宝们永远睁不开眼——就是让它们死亡。
什么是死亡?
死亡就是你永远不能快乐的歌唱,不能偷偷去看晚上夜莺梳理羽毛,也不能再吃果子和虫子,更不能自由的飞翔。
克莱尔被自己想象出的对话逗得笑出声,枝头的小麻雀和画眉被惊得振翅跑到最上面的几根树枝上,好似刚刚的对话不是她的臆想。
是啊,这就是死亡。
她止住笑,又开始发愁要怎么带着拉布从这里走出去。她没有发现附近有人类经过的痕迹,反而是各种猛兽动物的足迹更加密集。克莱尔不得不无时无刻握着木棍,决心如果遇到危险就让它尝尝‘粉身碎骨’的味道。
也许她应该带着拉布往北方去。
傍晚,拉布终于舍得从石山中走出来,但还是很抗拒接近红霞般的阳光。克莱尔站在晚霞下,好笑的看着拉布又想来她身边又不想接触阳光。她故意不动弹,好整以暇的等拉布接下来的动作。
拉布眼巴巴的看着她,有点委屈,又有点生气。两人僵持了五分钟,克莱尔先败下阵,准备朝拉布走去。可这时,拉布竟然抬手,一种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克莱尔瞪大眼,看到拉布的手掌中传来一股难以抗拒的引力——或者说,是风。
莫名从背后吹来的风将她温柔的推向拉布。克莱尔保持着惊讶的表情踉踉跄跄的撞进拉布的怀里,然后立刻抬头瞪他。
“这是什么!”她质问道,“我也要学——”
拉布不说话,紧紧的抱着克莱尔,惬意的眯眼。他和她一起站在阴影里,好似只缠人的猫。
拉布虽然从未回答过她的问题和自言自语,不过这是克莱尔最生气的一次——她抓耳挠腮的想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魔法,简直就想晃晃拉布脑子里看那里面装的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拉布摸摸克莱尔的头发,把她抱起来,用额头顶着她的额头,像是一种隐秘的讨好。
于是克莱尔叹气,恶狠狠的把他乱掉的头发揉的更乱。
“等着吧,”她说,“我绝对会搞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魔法!”
拉布不说话。两人就这样等待太阳彻底下山,拉布才顺着克莱尔的力道把她放下,顺从的跟在她后面。
克莱尔抬着头,刚想说点什么,又猛地闭嘴。她下意识把拉布往身后推,皱着眉侧耳听狼嚎。他们的路线和狼群根本沾不上边,但为什么此起彼伏的狼嚎听起来……近了?
鸟群被惊飞,振翅在天空化为一群小黑点。克莱尔抬头看着它们的背影,又迟疑的想了想。
焦急地短而急的嚎叫。
“它们好像在逃命?”
克莱尔古怪道。
这个狼群规模很大,有二十多只凶恶的狼构成森严的等级。在克莱尔误入狼群的那一周目,她发现这群狼几乎对弱小的她没什么兴趣,只有年纪较轻的狼来用她‘练手’。简而言之,她想不出什么样的危险会让这群狼发出警告般的叫声。
此时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了。因为他们面前的草丛突然激烈的抖着叶子,然后一只狼从缝隙中闯了过来。看到面前的两个奇怪的两脚兽,狼没有攻击,毫不犹豫的越过他们窜入另一边的草丛,像是在躲避什么。
克莱尔闻到一股越来越强的血腥味。这让她警戒的举起木棍。
草丛继续抖动。
跟在那只不攻击的狼后面的是一只模样怪异的狼。
它四肢有力,皮毛却灰暗枯萎,本应该漂亮的虹膜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半透明物质,狼吻乱糟糟的,口水从中滴下,充满了狂乱和怪异。
它没有一丁点属于生物的知性,显得空洞又恐怖,可克莱尔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似曾相识。
……拉布。
和拉布一样水下的怪物。它们很相似。
她猛地回头。她怎么能忘记那洞窟中水底下的怪物?
所幸,拉布只是不解的看回来,没有像她怕的那样变得奇形怪状。
克莱尔稍微松口气,重新打量这只怪狼,表情凝重。怪狼毫无生机的眼睛看着他们,慢慢挪动脚步——
“粉身碎骨!”
克莱尔等怪狼接近,果决的念出魔咒。红光闪过,怪狼僵硬的倒下,变成灰烬。她刚刚放松,一只手突然把她护在身后。是拉布。他似乎感到某种威胁,眼睛不断环视周围,警告的发出低吼。
“拉布?”
克莱尔拽他的衣角。随即她也发现不对劲。四面八方都是怪异又轻巧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树枝抖动的声音挡不住那脚步声,脚步声的主人们也出现在两人面前。
先是一双双相似的兽类的眼睛,永远停留在死前那一刻瞪着他们。然后第一只怪狼走过来、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他们的皮毛凌乱沾满了草叶,看得出经历针对死亡的突袭逃亡。显然,它们没一个逃脱这古怪又邪恶的诅咒。它们或是足趾或是腰腹有咬痕。克莱尔跃过时间看到它们被古怪的同伴咬伤,然后一个接一个……
直到狼群没有一个幸存者。
“粉身碎骨!”
第一只怪狼扑上来。然后一只接一只组成军队。克莱尔的魔咒击中了第一只、第二只、第三只……
木棍发出光越来越微弱,克莱尔被拉布拉着躲避它们的啃咬,她在他的保护下奋力击杀敌人。
“粉身碎骨……”
除了自己急促的喘气,克莱尔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她麻木的重复抬起木棍、瞄准、念出魔咒的过程,手臂酸涩无比,仿佛已经断掉。直到木棍内部发出一声承受不住的□□,红光消失,不管她怎么呼唤都不再出现。地面已经积了一层黑灰,更多的怪物仍虎视眈眈。
嘭。
一直被拉布带着让克莱尔只需要用出魔咒,他把她保护的很好。所以克莱尔觉得他一定游刃有余。可是男性身体突然朝她倒下,两人一起跌在地上。这样的动作在四面楚歌的境地下无疑是致命的。但克莱尔顾不上那些怪物了。她惊慌失措的扒过拉布的肩膀,看见那上面满是抓痕和齿痕,腰部更是缺了一整块肉。
她木然的低头寻找,深色的水痕在黑灰上格外明显。
血。
每一次拉布的保护都让他伤痕累累。他默不作声的忍受着,直到支撑不住的倒下。即使如此,他还继续保护她。
见克莱尔挣扎,拉布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痛苦和身体的缺失,使劲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她又嗅到潮水和沙砾的气味了。但是此时更浓重的是死亡的味道。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心知肚明。
她在悲哀的诅咒者面前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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