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让我们自行去找他，山门新建，着实抽调不出人手来。”
徐娇娘复述着弈玄的话，同时又抬头看了看天色，问道：“看来我们今夜得露宿于此了。”
她可不愿意深更半夜的在荒山野林子里走。
若是遇上什么灵兽还好，就怕遇见什么毒虫毒蛇。
有些毒虫甚至还能避开感知，粘在人身上啃食灵气，吸食精血，带有致幻麻痹一类的毒素还能教你精血流逝，灵气消散的同时，还毫无察觉。
待它的毒素走遍全身，就算你能够发现，也为时已晚。
慕子煜是没碰见过，可徐娇娘却是亲眼见过一次。
夜晚出任务的时候，有个弟子走着走着，便一头栽倒不省人事，只短短几个呼吸，便面如金纸，呼吸微弱，眼看就要丧命。
得亏是随行中有个见多识广的护法，及时封了他的心脉，稳住了识海，又吸收光了他一身的灵气，才没让那弟子当场殒命。
待抬回玄天门让专业人士救治的时候，那人已只能靠着他人灵气残喘了。
最后从后脑勺里找到毒虫的时候，那毒虫几乎都要将那弟子的大脑啃食三分之一了。
当时徐娇娘在一旁看得是咂舌不已，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后来，她还专门找人给自己配了服能驱虫的方子用作香囊，每次晚上出门的时候都会贴身携带。
不管是在玄天门里，还是在外面。
“那你今天怎么没带？”
慕子煜上下看了一眼，她身上好像什么香囊，口袋都没有。
“我本来打算，天黑之前就回去的。”
仔细一想也是，若不是王护法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非要去那洞里瞅一眼，怕是早就回了玄天门。
就算回去看见得是断壁残垣，可也能在天黑前赶进城里啊。
想着想着，慕子煜忍不住以拳捶掌，叹了口气。
徐娇娘只瞟了他一眼，便猜出他心中在想什么，当下嘴一撇，眼睛一斜，略带嘲弄：“也不知道是谁，自己进去还不够，还想拉着我去。”
慕子煜顿时就笑不出来了，他把脸一抹，很严肃，很认真地说道：“大姐头教训的是，从今以后，我再也不钻什么洞子了。”
徐娇娘皱着眉头想了好久，都没弄明白慕子煜这句话。
不过怎么说呢，总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在周围设下禁制，两人又回到原先那树下，生起一堆火，开始有一句没一句聊起天来。
“听你这么一说，只要你的境界提升越快，距离妖火爆发便也越来越近，那你为何这么努力。”
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徐娇娘指着自己的后脑勺道：“我使用这些灵宝，是不是要用灵气来驱动？”
慕子煜点头，作恍然大悟状。
“而且。”，她轻抚摸手上戒指，语气幽幽，虽没有多么悲伤，却有种酸楚更在心头：“很痛啊。”
沉默，耳边只有火堆劈啪作响，慕子煜双手抱膝，下巴抵上膝头，一时出神。
“不说这个。”，就在徐娇娘准备闭眼修炼的时候，慕子煜又开口了：“我们来聊些愉快的事吧。”
说着，他还朝天灵所在的山峰瞅了一眼。
洁白的月光下，隐隐约约还能见着两人的身影。
他还真好奇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不过有些事，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知道。
他又将转向徐娇娘：“让我想想……”
只是这一想，他才发现原来两人之间的交集少得可怜。
除了偶尔撞见时会互相点头致意外，连话都没正儿八经说过几句。
可是当一个男人想和女人搭讪的时候，总能快速找到某些话题。
比如：“你好像特别喜欢叶师弟。”
好吧，看徐娇娘的脸色，这个话题不怎么好。
徐娇娘正用一种，像是看着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时才会有的目光盯着慕子煜。
有好奇，有戒备，更多的，则是疑惑不解。
下意识抿了一下嘴，慕子煜正欲转移话题，却听她开口了。
“在你离开玄天门之后不久，叶师弟就被人送了来。”
拨弄一下火堆，让火焰弱上几分，免得过早将干柴烧光，她继续道：“叶师弟，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虽然看着年轻，可他给我的感觉，却像是个有小孩子气的成年人。”
“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和大多数人不同，能够很正常与我相处。”
慕子煜默然，不敢去看徐娇娘此时的脸。
“后来有一次，他被几个与他一并入门的弟子欺负……”
“于是你出手帮了他一把？”
谁知徐娇娘缓缓摇头：“没有，当时我就站在一旁看着，毕竟是小孩子之间闹矛盾，我出手就太过了。”
她深深吸口气，语气中带着欣赏的意味：“他既没有动手，也没有讨饶。而是和他们讲起道理来。”
按照叶宾白现在的年纪，当时他应该不过五、六岁还是七、八岁来着，与他一同入门的弟子，再大，也不会超过十二岁吧？
那个年纪的孩子，会讲道理？
“讲道理？可是……他们会听？”
不不不重点不是他们听不听，而是叶宾白。慕子煜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清秀俊俏的孩子，板着脸，手上拿着一本书，背负双手，一本正经滔滔不绝的模样来。
感觉又好笑，又古怪。
“会，而且叶师弟还把他们说得面红耳赤，羞愧不已，最后更是掩面而走，甚至还有几个凑数的，被他说得泪流满面。”
慕子煜更好奇了：“他是怎么说的？”
徐娇娘略一思索，说道：“嗯……翻译过来的意思大概就是：欺软怕硬的东西，一天到晚不思进取，招猫逗狗，倒念了些蛮横跋扈在肚子里，学了些精致的淘气（1）。父母含辛茹苦将你们抚养长大，是希望有朝一日你们长大成才，可看你们如今这般，真真是辱没了家门，辜负了期望，烂泥扶不上墙！”
慕子煜忍不住捧腹：“他们居然没动手打人？”
谁知徐娇娘脸色更古怪了：“叶师弟说完这些，一溜烟就躲到了我背后，继续滔滔不绝，怎么损人怎么来。”
慕子煜笑得更厉害了：“这哪儿是讲道理，明明就是叶师弟骂了他们一顿嘛。”
“所以那次之后，就没人和叶师弟讲道理了。”，徐娇娘也忍不住笑：“但凡是与叶师弟不怎么合得来的，要么见了他掩面就走，要么撩袖子就上，从不多说一句话。”
慕子煜大乐，拍掌大笑：“叶师弟倒也是个妙人。”
玄天门里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慕子煜超喜欢在里面的。
好半晌才止住笑声，可徐娇娘嘴角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后来，我常常能见到叶师弟老气横秋的模样，得理不饶人，追着师父念叨。”
真是好一张嘴，每次都能说得弈玄抱头鼠窜。
“有时候我也会帮师父说上两句，可我毕竟不善言辞，也说不过他。”
徐娇娘看了一眼那个醒目的蛋：“可能因为我是女孩子，叶师弟虽然说着凶，却从来不敢说得太重，也从来不敢看着我念叨，那模样，你是不知道有多好笑。”
慕子煜能够想象出来了，于是又笑了起来。
爽朗清澈的笑声在寂静的夜色里穿得好远好远。
叶师弟便好似一个引子，打开了徐娇娘的话茬，两人有说有笑，直至深夜，月过中天才停了说笑。
徐娇娘继续埋头修炼，慕子煜则继续抱膝，盯着那火堆，时不时往徐娇娘此时恬静淡雅的脸上瞟一眼。
不要去想那么多了。
他抬头，看着今夜因月光而显得有些黯淡的星辰，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吧。
“你们，好像聊得很开心嘛。”
天灵的声音响起，慕子煜却好似早已知晓她的到来，转头去看。
本来什么都没有的，可洛千星站在天灵身旁，用一种“我懂的”眼神盯着自己，却是让慕子煜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看来小鱼儿和小娇娘相处得很好嘛，不错不错，我很欣慰。”
虽然她说自己很欣慰，可慕子煜听那语气，再看她那火焰身躯笑起来的表情，像是要将自己吊起来打一顿般。
“额……到底是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嘛，熟悉一下，总归是没错的。”
“吼，也是吼，是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嘛。”
慕子煜求助的目光一扫，洛千星便收到了。
可他却一脸笑嘻嘻的模样，拢着袖子抄着手，就差盘腿坐下来看戏了。
“算了。”，天灵看着慕子煜慌乱中藏着冷静的眼睛，开口道：“要实在不能相处，不要勉强自己。”
慕子煜点头：“你们说了这许久，都说了些啥？”
不待天灵开口，洛千星便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封信，正是给天灵看过的那封。
随信还有一枚小巧精致的牌子。
大小不过半个巴掌，看不出用什么材质制成，色泽鲜艳，像是玉，又像是琉璃的，五光十色。
整体为长方形，上面也没有字，只有一幅图案，好像是一张星图。
洛千星道：“持这枚星皇令，你可以调动天地中，我座下所有眷属。你也可以持着他去瑾枫阁，调动北辰大陆所有瑾枫阁势力，专门为你服务。若是遇上麻烦，你甚至可以持此令寻当今的北辰界主，教他替你摆平。”
要是一个人突然给你个天大的好处，如果不是欠你人情，差你钱，那估计就会有烦找上你了。
所以慕子煜一点都不惊讶，反而有些提心吊胆起来。
又听洛千星继续道：“接下来，我需要你招摇一点，最好，再闯出些大大的祸事来。”
【作者题外话】：倒念了些流言混话在肚子里,学了些精致的淘气：《红楼梦》贾政训贾宝玉。我突然想起来，觉很好笑，引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