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与谭斌和袁启亮共进午餐之后，梁海涛和潘毅两人在市委大院草地间的小道上漫步。
梁海涛突然想起九年前大学毕业时，第一次走进这个大院时的情景。
他不由地长叹一声说道：“一晃整整九年了。九年前我们五个人从这儿走出去的时候，没想到九年后回来的时候，怀宁市就剩下咱们两人。”
潘毅对梁海涛说：“海涛，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想明白。”
梁海涛看着潘毅问道：“什么事情？”
“你当时在玉清县湖里的山区扶贫工作中，搞了一个迁移扶贫，我很想听听。
你到底用的是什么办法，不花一分钱让那些人从山里迁移出来的？”
梁海涛问潘毅：“你想想看，山区之所以贫穷，其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
“人多地少，土地贫瘠，交通不便，与自然界的生物争夺生存空间，自然生态环境越来越恶化，享受不到基本的医疗和教育条件，思维越来越僵化，除了等、靠、要，没有突破思维，这一切导致他们越来越穷。”潘毅回答道。
梁海涛点了点头：“由于历史的原因，面积不大的山区，居住了少则几十、多则一百多的人口，山里的树被砍光了，烧被光了草，山皮被扒光了，贫瘠的土壤生长不出庄稼，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你说，在这样的环境下，老百姓怎么能脱贫致富？“
潘毅看着梁海涛，说道：”所以，你想出一个办法，就是帮助他们找到一条出路，让他们冲出突围。“
”是的，想办法把贫困山区的人口逐步迁移出来，迁移到人少地多，需要大量劳动力的地方。
只有这样，才能让山区的老百姓彻底摆脱贫困，才能让整个山区的生态环境得到恢复。”
潘毅问道：“迁移到人少地多的地方？问题是怎么迁？新移民的安居费用从哪儿来？”
梁海涛说：“这正是整个迁移过程的要点，也是我们首先必须考虑和解决的问题。
首先，得把人少地多的所有自然村落，有规划的合并成一个或两个小乡镇，投入一定的基础设施建设，比如道路交通、学校和医疗站。
然后让从山里迁移出来的人口，逐步落户到这些小乡镇里。
从一方面来说，增加了小乡镇人口和劳动力，能迅速加快小乡镇的农业生产规模和基础建设进程。
从另一方面来说，以此减少山里原住民对自然环境的依赖。”
潘毅接着问道：“问题是，如果山里农民不愿意迁出来怎么办？尤其是一些老人，年纪大了，生活了一辈子，往往不愿意跟外界接触，不愿意挪动。”
“做思想工作，同时在山外提供比山里更优越的生活条件吸引他们，比如，可以按照迁移出来的人口，提供耕地、住宅地、安家费，这是他们最看重的利益部分。
其中最关键的一点是，从一开始，就要减少或停止对准备迁出山区的所有人口的扶贫援助，包括困难补助，彻底断绝他们等、靠、要的思维方式，逼的他们不得不出来寻求活路。“
听到这儿，潘毅瞪大着眼睛看着梁海涛。
梁海涛看了潘毅一眼，笑着继续说道：”只有把他们逼到绝路上，他们才会出来。
否则只要让他们感到有一丝一毫的希望，这个计划就会泡汤。“
潘毅喃喃自语道：”海涛，这得下多大的狠心啊？“
“有些事情就容不得心慈手软。但关键是你得把事前、事中、事后的所有工作和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想好。
比如，把他们都迁移出来之后，除了为了帮助他们找到一条脱贫致富的道路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保护生态资源不受到进一步的破坏。
所以，当山里的人撤出来后，要立即调整山区的产业结构，逐步退耕还林，恢复山区的植被，还大自然一个原生态环境。
那可是留给子孙后代的宝贵财富，是长远的金饭碗。”
潘毅听完后先是大吃一惊，接着恍然大悟，他两眼盯着梁海涛：“好一个梁海涛！原来如此，没想到你用的是霹雳手段，一边打着扶贫的旗号，一边用减少扶贫的办法，用饥饿法把山里人逼出来，你真是胆大包天啊！听你这么一说，我都为你吓出一身汗了，你这是拿着法律在冒险啊。”
对于迁移山区人口，梁海涛当初确实顶着很大的压力，包括来自湖里公社和玉清县的压力。
有不少老百姓上告，有不少领导持反对意见，认为迁移山区人口，是对扶贫工作的干扰和否定。
还说搬迁劳民伤财，费用太大，而且不容易在短期内见到效益，无法体现扶贫工作的政绩，搞不好会劳而无功。
当初，梁海涛顶着坐牢的风险，拿着党性向县委和县政府保证：给我最多一年的时间，而且保证绝对不会出人命。如果出了人命，我主动辞职并接受法律的严处。
“从根本上解决山区的贫困问题，本来就需要一个过程，不可能像扶贫工作那样简单，给老百姓一点好处，老百姓马上就会说你好，工作马上就有成绩。”梁海涛笑着说道。
他停顿了会儿又接着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一边用更好的条件吸引他们，一边逼得他们不得不迁移，否则就活不下去了。
只有逼到这个份上，他们才会想办法寻找一条求生的道路。
等到他们迁移出来后，发现这一切都是为他们好，新环境中一切的一切都比原来的生活条件好，而且交通方便，孩子还能享受义务教育，每个人都会因此感谢我，夸我办了一件实事。
有些之前骂我是蛇蝎心肠的人，反过来夸我是菩萨心肠。”
“不得不承认，你这个想法有胆、有识、有创建、大气魄，但风险也太大了，要是饿死人了怎么办？逼出人命来怎么办？”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山里人没吃的了，可是山下明明有吃的，还有一笔安家费，还有属于他们的地，难道他们会等到快要饿死了、或宁可饿死也不下山吗？
绝对不可能。穷则思变，这是人性使然。”
“那个时候湖里那么穷，你这些迁移人口的安家费是怎么来的？”
“羊毛出在羊身上，所谓的安家费，其实就是原来拨给他们的扶贫资金，只不过是以另外一种方式给他们罢了。
其实整个过程并不像有些人想象的那么难，根本无需花费多少费用，而且所产生的效益是巨大的。
你想想看，耕地和住宅地，在人少低多的地方，本来就是现成的。新移民来了，不仅能扩大种植面积，还能促进乡镇建设，这对原住民是有利的，是双赢的事情。
关键是动员第一批人迁移出来，只要有一部分迁移出来了，让他们尝到了甜头，其他人就会跟着出来，整个迁移工作在一年之内就可以完成。所以，我那段时间，几乎整天泡在自然村里跟那些人磨，动员他们迁移。
这件事情你心里知道就好，对谁也别说。”
潘毅说：“我知道，放心吧！即使说了有些人也搞不懂，有些模式并不是在所有地方都可以推广的。”
“好了！快到上班时间了，咱俩先到办公室看看吧，下午还得开会。晚上聚会的地点都约好了吗？”
“约好了，还是老地方。”
“那好，下班后咱俩一块儿走。”
说完，两个各自向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