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颖:“……”
“那位刘女士将小女儿托付给儿子抚养,这或许是夏军的妻子提出离婚的主要缘由。”
顾彦这说辞,无疑说中了真相,不过,他静默须臾,又说:“不过有了咱们寄出的那两千块钱帮着还账,没准夏军的妻子提都不会提离婚。”
“我怎么听你说得怪怪的……”
舒颖杏眸微眯,在男人腰间软肉上拧了一把:“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没按我说的做?”
嘴里“嘶”了声,顾彦忍痛,点头:“我没动你的稿费钱,毕竟咱们老早就说好了的,我的便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既然你要帮夏军,我自然得从咱家的折子上取钱寄过去。”
闻言,舒颖心中一暖,面上却傲娇得很:“我可是没想着要小军哥还的,这点你帮我代笔写的那封信时应该清楚。”
“你看你男人我是那种小气的人?”
顾彦挑眉:“虽说两千块钱不是小数目,但咱们这是在帮人,相当于用在了刀刃上,夏军他日后不还便不还吧,
只要他听你的,别犯浑真跑到黑市上倒腾被抓,那两千块钱咱们也算是给的值了。”
婚前,顾彦的积蓄可不少,这几年不算两人的工资,单单舒颖动辄寄出篇稿子得到的稿费,加在一起也不是比小数目,总之,舒颖两口子不差钱花。
“我男人大气,棒棒哒1
舒颖眉眼间蕴满笑意,竖起两根大拇指对顾所长点赞。
……
距离顾彦帮舒颖寄出信和汇款给韩夏军已过去八日,而安城这边,韩夏军今个一大早上班,当他经过厂大门口的门卫室之际,被看大门的大爷喊住:
“夏小子,这里有你的信和汇款单。”
说起来,韩夏军虽知道韩副厂长不介意他继续姓韩,但生母既已离婚,他没理由再用“韩”姓,哪怕韩副厂长什么都没说,
也不会说,可韩夏军不想做个厚脸皮,因此,在外面需要做自我介绍时,他都会说自己叫“夏军”,
另外还有自打韩夏军搬去厂里住,就抽空将户口从韩副厂长的户口本上转到厂里的集体户口上,
即便后来因舒颖去往东北,不得不搬回家照顾韩副厂长和韩屿,他的户口依旧是集体户口,总之,韩夏军从不认为韩副厂长,乃至舒颖对他的好,都是理所应当。
因此,在他接过门卫大爷递过来的信和汇款单垂眸看的时候,一瞬间,眼睛鼻子齐泛酸。
他不知道舒颖为何会给他汇款,且汇款金额是一笔大数目,但看着信封上发信地址和汇款单上的汇款人信息,
韩夏军确定,及肯定是舒颖给他汇的款,至于信封上的字体一看就不是舒颖的笔迹,这一点,韩夏军大概能猜到原因——舒颖在坐月子,所以由顾所长代笔。
“夏小子你没事吧?”
见韩夏军情绪明显不对,门卫大爷禁不住关心询问。
轻摇摇头,韩夏军和门卫大爷道别,而后他向前走出几步,又顿住脚,仰起头,好逼退眼底的湿润。
半晌,他再度提步前行,与此同时,随手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待看完正封信,韩夏军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又一次止步,他神色怔愣,一双眼睛仅仅锁在手中的信纸上。
怎么可能?
小颖她……小颖她竟然知道……竟然知道他妈生病一事。
做梦梦到的?
且梦到他用完家里的继续,还向朋友、同事借了不少……这梦会不会太玄乎了些?
“……小军哥,我不知道我做的梦是否属实,但如果属实的话,我希望你不要拒绝我给你的这点帮助,当然,帮你也是我家顾所长点头同意的,
所以,你千万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再就是,你取了汇款就把借朋友和同事的钱还上,将爸爸给你那张存折上的钱也补足,
如果不够的话,小军哥你尽管和我说,不管是发电部,亦或是打电话,一定要记得和我说,万不可因为钱的事,
与嫂子发生争吵。对了,为安嫂子的心,你最好与嫂子说清楚,就说你已把外面欠的钱全还上了,这样嫂子便会安下心和你过日子。
小军哥,我再重复一遍,要是我做的梦属实,那么嫂子因你的做法生气,我的态度是理解……”
这是顾彦帮舒颖代笔写的信中的一部分内容。
动作缓慢,韩夏军折叠好信纸,塞回信封,又对折信封,末了装进裤兜。
“谢谢……小颖,谢谢你……”
嘴角翕动,韩夏军远望东北方向,无声低语:“有你这个妹妹,是我夏军的荣幸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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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下班,韩夏军回家带上小宋佳前往医院看望其母,熟料,在他和小宋佳即将走进住院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女声:“哥1
听到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韩夏军脚步微顿,但终还是继续提步前行,不成想,身后的声音夹带着急切又响起:“哥,是我啊,我是丽丽,我有话想和你说。”
担心兄长不停步,韩夏丽语气里透出些许哭腔:“哥……求你了,你就听我说几句话吧,求你了……”
韩夏军眼里闪过一抹迟疑,到底还是顿住了脚。
“你先去病房,哥哥一会就到。”
揉揉小宋佳的发顶,看着小姑娘进了住院部,韩夏军方转过身,他将视线锁在韩夏丽身上:“想说什么?”
没错,唤住韩夏军的正是韩夏丽,她整个人看起来消瘦很多,神色也极其憔悴。
“哥……”
韩夏丽在韩夏军两步开外站定,她眼里聚满泪水,更声说:“哥你帮帮我,我……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将要说的话全然道出,韩夏丽静静地看着韩夏军,等兄长帮她拿主意。
好吧,准确些说,是帮她想法子度过眼下的难关。
“你疯了!不,我看你纯粹就是个疯子……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不知自爱,将自己搞成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要我想法子,你要我怎么给你想法子?”
韩夏军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个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这个他宁愿没有过的妹妹,不好好找个对象结婚,反和一个有妇之夫勾勾搭搭,
堕落到怀上对方的孩子,想以此做要挟,逼对方离婚,娶她进门……结果呢?对方根本就只是和她玩玩,
全然不把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当回事,哪怕他这个好妹妹找到对方父亲面前,人家的回应是提供一家靠谱的医院做手术,再给笔钱,调离市文工团。
如此安排,说句实话,在韩夏军看来,以韩夏丽作的程度,其实还算好。
但韩夏丽是如何做的?
——不答应!坚持要嫁进文家,否则,她就把事情闹大。
威胁?!
呵!怎就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重,竟妄想和文家作对,这是脑子被狗吃了不成?
敛起思绪,韩夏军面无表情说:“法子文团长已经给你了,你还想要我帮你想什么法子?”
语罢,韩夏军转身走人。
“哥!我想留下这个孩子,哥……”
韩夏军快步追上韩夏军,扯住其衣袖,哭着说:“我的孩子虽月份尚小,但他到底是一条命,哥,我想要他活着,想看着他,抚养他成人。”
好在这会子没什么人从旁经过,不然,韩夏丽所言,必引来不少异样目光。
“你想怎样随你……”不等韩夏军把话说完,一护士从住院部跑出来:“夏同志!夏同志,你母亲她……”
韩夏军哪里顾得上那位护士往下说,拔腿就跑进住院部。
……
“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1
刘慧琴今日下葬,这会儿韩夏军牵着小妹宋佳的手站在墓碑前默哀,谁知韩夏丽突兀地出现,瞬间激起韩夏军的怒火。
尤其是在回想起那日听护士所言,他疾步跑进病房……没过多久,就看着母亲在眼前咽气,待停尸间的工作人员将母亲推出病房,
他抱着小妹紧跟着出了病房,抬眼间发现大妹夏丽在门外一侧站着,可对方表情木然,丝毫不见哀痛,韩夏军气得差点气血上涌,
也基于此,他一万个不想看到韩夏丽,但这人偏偏像是吃定了他,接连几天找上他,不想着祭拜他们的母亲,
只为她自个的私事找他,这换作任何人遇上,估计都会火冒三丈,恨不得给其两巴掌。
然,他没有如此做,不是不忍心,是他懒得动手,他只是不想看到这自私自利,心里只有自个的蠢货妹妹!
“你真不帮我?你可是我哥,是我亲哥,我现在遇到困难,你不帮我一把……”
“够了1
双手捂住小宋佳的耳朵,韩夏军怒视着韩夏丽:“我不是你哥,也没有你这样无情无义,连亲妈过世都不知道祭拜的妹妹,最后,我再说一遍,即日起,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1
“妈死了便死了,我又不是没送终过,这次我的事是大事,哥……”
“啪”一声脆响。
韩夏军忍无可忍,狠甩韩夏丽一巴掌。
什么叫我又没送终过?
他妈从住院到病逝,到现在下葬,眼前这无情无义的东西可在他妈面前现过身?没有,她没有!
却在今日大言不惭,厚颜无耻地说给他妈送终过,这是将他当三岁孩子欺骗?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混蛋!你是混蛋!你不是我哥1
韩夏丽从韩夏军甩的一巴掌中回过神,上前就拍打韩夏军:“我要不是走投无路,能来找你,能找到这阴森森的墓地?”
“恬不知耻1
韩夏军口中挤出四个字,而后,他抱着小妹宋佳离开墓地。
“恬不知耻?我恬不知耻?要是你知道我上辈子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腹中这个孩子……”
泪水涌出眼眶,韩夏丽双腿一软,跪在其母墓碑前,她表情痛苦,泣声说:“不是我无情无义,妈,你相信我,
真不是我无情无义……上辈子我过得好苦,妈,这辈子虽说我没能及时提醒你去医院做检查,好早些发现你的病症,
从而得以治疗,但我不是故意的碍…而且,癌症不好治,就算我提前提醒你,咱家的情况……也难支付你给你治疗的费用,妈……你别怪我好不?
上辈子是我守在你的病床边,照顾你到咽气的……我经历过三段婚姻,第一段,是我想要咱家的日子好过些,
赖上救我的人,也就是这辈子韩舒颖那女人的丈夫,不料,顾彦……我上辈子的第一个男人,一点都不喜欢我,
他甚至厌恶我,直到因公牺牲前不曾碰过我,妈……不到一年,不到一年,我便从活寡妇变成了真正的寡妇。
第二段婚姻,我嫁的男人他家暴,他动辄对我拳脚相加,害得我一次又一次小产,末了,对方却以我是个不能下蛋的鸡,逼着我离婚……”
韩夏丽哭得泣不成声。
“妈……前面两段婚姻我已经很不幸,可第三段婚姻中……我更不幸,我嫁了一个有儿有女的男人,想着只要我真心对待丈夫前妻留下的儿女,
等我老了,他们起码能为我送终,可事实却是……那一家子只是把我当做老妈子使唤,在我男人过世后,
他的儿女直接将我赶出家门,说我不是他们的亲妈,他们对我没有赡养义务……妈,到死我都住在城中村一个不到十平方的小房子里,
那个房间阴暗潮湿,平日里我靠捡垃圾维持生计,妈……上辈子我四十来岁就没了,就没了碍…死前连个儿女都没有,
我看过大夫,大夫说我小产多次,又没好好养着,以至于……以至于伤了身体底子,所以,这辈子男人我可以不要,
但我要有一个属于自个的孩子,这样的我有错吗?我不就是因为工作忙,因为身上的事太多,这辈子没能在医院伺候你,
又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没能给你送葬,便……便被我哥甩了一巴掌,妈……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跪在墓碑前,韩夏丽悲痛欲绝:“文涛他玩弄我,他不想娶我,还逼我拿掉腹中的孩子,文涛的父亲同样不接受我腹中的孩子,
用钱和一份好点的工作打法我,妈……我现在是孤立无援,快要被文家人逼得走投无路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