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不贤,祸害三代,舒父其实没少为顾父感到庆幸,娶了个岑女士这样的婆娘,却幸运得有四个没长歪的儿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顾彦哥四个之所以没长歪,其实是多亏岑女士在他们兄弟的成长过程中,没怎么插过手。
往直白点说,顾瑾淮、顾瑾修哥俩,是在老乡家里长到近十岁,才被接回父母身边,这时的他们,性情、习惯、是非观念,
已基本养成,回到父母身边,岑女士又不怎么管,因此,兄弟俩根本没被岑女士给影响到。
再就是顾瑾阳、顾彦(顾瑾烨)哥俩,像他们大哥二哥一样,生下来亦在老乡家里寄养,等被接回父母身边没两年,兄弟俩出了意外,一个为保护弟弟落了个生死不知,
一个离家出走,在即将死在路边前被养父母救下……说起来,这二位算是在养父母家长大的,而就两人长大后的方方面面来看,不难看出,他们的养父母皆是良善之人。
换个说法,也就是顾彦和其三哥顾瑾阳没长歪,和岑女士可没一丝半点关系。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顾父回应了句,继而站起身:“我得回去了,你歇着吧。”
闻言,舒父跟着站起,送顾父到院门口:“可能的话,你还是好好劝导劝导你家那口子,让她别再执拗地和自个孩子过不去。”
“我会的。”
顾父颔首。
“希望你能成功,要不然,即便回头小烨和你这做老子的关系得到缓和,等他们两口子带孩子们回到帝都,我也不会让我家颖儿上你家的门。”
舒父说得认真,丝毫不见开玩笑。
“……”
顾父目露不解,全然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要这么看我,我只是不想我闺女受你家那口子的气。”
与顾父四目相接,舒父一点都没藏着掖着,道出心里话。
闻言,顾父万分羞愧,他嘴角动了动,须臾后,启口:“老岑那我会好好说说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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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城。
“是帝都来的电话?”
韩奶奶看着韩副厂长放下话筒,随口问了句。
“嗯,是舒同志打来的,向咱一家道喜呢。”
韩副厂长眉眼含笑:“小颖虽说早产了差不多一星期,不过她和俩孩子都一切平安,等孩子大点,小颖两口子应该会抱回来给咱们看的。”
“这可急不得,孩子太小,经不起折腾,要我看,年跟前你要是有假,就带着小屿过去看望小颖和俩小的。”
韩奶奶笑着给出建议。
“到时候看吧。”
韩副厂长说着,目光挪向韩爷爷:“爹高兴吧?”
不成想,被韩爷爷淡淡地瞥了眼:“我孙女给我生下宝贝重孙孙,你老子我能不高兴?”被韩爷爷这么怼了句,
又见韩奶奶坐在旁忍不住发笑,韩副厂长禁不住讪笑:“是我犯蠢了,你老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
韩爷爷“哼”了声,没理会韩副厂长,而是对韩奶奶说:“你之前收拾好要寄给小颖的东西,明个一早就让老三给寄出去吧。”韩副厂长在家里兄弟间排行老三。
“这事我记着呢,本也打算交由老三明个上班走的时候带走,抽空到邮局给小颖寄了。”
回了韩爷爷一句,韩奶奶将视线挪向韩副厂长:“家里钱票有多余的,顺便给小颖再寄去一部分。”
韩副厂长闻言先是一怔,旋即说:“每次我寄钱票过去,小颖就给我回来,要不还是别寄了,省得她和小顾再往家里……”
话尚未说完,就被韩奶奶打断:“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小颖这刚生了孩子正是要花钱的时候,家里有宽余的就给寄点,免得小颖手头上紧巴。”
嘴角紧抿,韩副厂长眼里闪过一抹犹豫,最终,他还是开口说:“家里眼下除过咱们的日常开支外,拿不出多余的钱票……”见韩奶奶和韩爷爷齐齐怔住,韩副厂长接着说:
“有件事……有件事我最近一直没告诉你们,小军他妈……身患癌症住院,需要花费一大笔钱,
这事我不知道便罢了,但孩子把能借的人都借了,实在难再借到前,就找到了我……”
“癌症?”
韩奶奶面露讶异。
韩爷爷倒是没做声。
韩副厂长点头回应韩奶奶:“嗯,是癌症,而且已到晚期。”
“咋就拖到了晚期?”
对于刘慧琴这个儿媳妇,韩奶奶虽说谈不上喜欢,甚至在其提出和韩副厂长离婚那会,心里是有怨气的,
但韩奶奶却从未想过诅咒对方什么,此刻,闻知刘慧琴身患癌晚期,说实话,韩奶奶心里不自主一阵唏嘘。
人到中年,按说还有数十年好活,可这得了癌症,且已发展到晚期,就韩奶奶不多的见识来看,只怕也活不了多长时日了。
“听小军说,他妈一开始没留意,只是觉得身体略有不适,熟料,这么拖着,便把身体拖出了大毛箔…
待从大夫口中得知自己身患癌晚期,考虑到家里有个年幼的女儿要照顾,及大夫说的要住院治疗需要一笔不小的花费,
再结合她自个的认知,觉得就她的病而言,即便花用大笔钱,却也最多能多活个两三年,于是,就没听从大夫说的住院治疗,
直至小军在一个周末去大杂院,发现他妈神色痛苦,在他面前晕倒,这才急匆匆把人送往医院……为给刘慧琴同志治病,
小军把他的继续几乎全拿了出来,又在朋友跟前借了不少,他媳妇为这没少和小军吵闹,半个多月前,更是直接向小军提出离婚……
娘,不管怎么说,小军至今都喊我一声爸,当日看到这孩子在我面前近乎哭成了泪人,我心里是真不落忍,
就把家里能拿出来的钱票都给了,想着只要孩子愿意救他妈,不考虑别的,单单孩子的一片孝心,我就得支持。”
一口气说完这么一大段话,韩副厂长扯了扯嘴角,苦笑:“爹、娘,你们或许会觉得我冲动了些,但说实话,我不后悔。”
韩奶奶没好气说:“是啊,你不后悔,毕竟钱没了,只要有工作在,就不怕没收入,可人的命仅有一条,要是因为没钱得不到好的医治,那没了便是没了。”
韩副厂长:“娘,这么说你是支持我的?”
“我可没你那么心大。那谁得的不是普通毛病,是你说的那啥癌症晚期,你娘我虽没啥见识,却也知道癌症不是小病,特别是到了癌症晚期,
这基本上是没治的,你倒好,觉得小军那孩子有孝心,竟把自个的老本都给端了,这叫啥知道不?这叫不给自个留后路。”
韩奶奶瞪眼韩副厂长,问韩爷爷:“老头子,你说是不?”
韩爷爷点头,没什么表情地看向韩副厂长:“你娘说的没错。”
顿了下,韩爷爷又说:“这并不是说你不该把家里的钱票拿给小军那娃儿,是你在做决定前,起码给自个留点傍身,以防万一家里有点啥事,到时拿不出钱你咋整?”
“我没考虑爹说得这么多。”
韩副厂长给韩夏军的钱票,不说其中的票证有多少,就给出的钱,基本上是多年来的积蓄。
这么说吧,韩副厂长给了韩夏军一个存折,上面的钱真不是一笔小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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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不到半年,大把大把的钱往医院掏,可主治大夫给的话不外乎是病症有所控制住,多余的一句没有。
在刘慧琴看来,她人在医院,纯粹是在浪费钱。
换个说法,医院就是个无底洞,但凡她在医院多住一天,就得往这无底洞填上不知道多少钱。
想着自打被儿子送到医院,至今她都没断过药,身边还有儿子专门请的人在旁照顾,这粗粗估算,花的钱绝对不少,
而儿子一个在厂里开运输车的,就算月工资比普通工人多些,就算近几年有攒了点钱,但他已有自己的小家,有妻儿要养,如何能拿出大笔钱供她在医院这样“挥霍”?
这么想着,刘慧琴打从昨日起,就坚决停止用药,逼问韩夏军帮她掏的住院费、医药费是从哪来的。
奈何韩夏军不想给其母增加心理负担,任凭刘慧琴怎么问,给出的话只有一句“钱的事你别管,我保证来路清白,你安心治病就好”。
问不出想要的答案,刘慧琴今个下午四点多钟,趁着照顾她的人不在病房,强撑着身体,换下病号服,脸色苍白毫无血丝,艰难地走出医院,乘坐公交,临近傍晚,回到了大杂院。
韩夏军下班前往医院看望其母,从护士口中得知刘慧琴人没在医院,并说医院里有安排人寻找,但根本找不到刘慧琴的身影,
与此同时,院方给韩夏军所在的单位打电话,可怎么都联系不到人……
韩夏军脸色煞白,都没顾得上和护士多说,转身就往大杂院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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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杂院。
“妈……”
韩夏军推门,恰好门没关,他一进屋,就听到刘慧琴住的那间卧室里传出猛烈的咳嗽声,且随着他靠近那间卧室,
淡淡的血腥气迎面飘来,几乎历史立刻,韩夏军眼眶泛红,快走两步进到卧室,便看到其母趴在床边,地上咳了好大一滩血。
心口好痛,韩夏军在其母和韩副厂长离婚一事上,是被这个生他养他的母亲伤到了,他甚至恨其母,
不该在和韩副厂长的婚姻内做出对不起韩副厂长的事,也因此,韩夏军断了和其母的联系。
但随着宋时年,随着继韩副厂长这个继父后的新任继父出事,韩夏军的心情很是复杂,虽依旧没与其母联系,
可一段时日后,他到底还是去了大杂院,去看望刘慧琴这个妈和同母异父的妹妹小佳。
近几年来,关系不远不近地处着,但他是真没想到,他的母亲会患上癌症,而且病情已发展到癌症晚期。
想到……有很大可能会失去母亲,会再也看不到让他既爱又怨的亲妈,韩夏军在一个人独处时,不止一次默默落泪。
他无法否认,刘慧琴女士,他的母亲,是真得很疼爱他这个儿子,哪怕她在重遇初恋情人那会对继父韩副厂长犯下不可饶恕的错,
韩夏军也知道,在刘女士心里,其实依旧在意他这个儿子的。
否则,她不会从旁人口中打听他过得好不好,不会人到啤酒厂大门口,却不进去,不会一看到他,强装冷静,却难掩对他这个儿子的怜爱……
可命运偏偏作弄人,在他打算慢慢再度接纳刘女士的时候,意外看到其晕倒在地……送人到医院,又意外得知其身患癌症,且已是癌症晚期。
害怕和落泪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不想自己的母亲早早离他而去,他要救她,不管花多少钱,都要医治好……
基于此,他把家里的积蓄全拿了出来,并向朋友和同事借,但在生母身患的癌症面前,他拿出的积蓄和借来的钱,简直如杯水车薪。
不得已之下,他向前继父开了口。
当看到对方给他的存折,看到存折上的数字时,韩夏军是再没忍住,放声痛哭,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为免影响到生母医治,韩夏军有听第一任继父,也就是韩副厂长,他韩爸爸的话,瞒着刘女士,没把他找韩副厂长,从韩副厂长手上借来的钱,告知对方。
谁知,刘女士昨日突然给他来了出“逼问”。
用拒绝用药,逼问他哪来的钱帮她支付医药费……
试想想,要是刘女士知道给她治病的钱都是他这做儿子的借来的,甚至有一部分是从韩副厂长手里借来的,会出现怎样的后果?
尤其是韩副厂长有借钱给他,这要是真被刘女士知道,下一刻,肯定非得闹着要出院。
缘由?
很简单,自己在婚姻期间做了对不起对方的事,现在人家却不计前嫌,拿出积蓄来帮她治病,这样的事,但凡要点点脸面的人,都不会心安理得的接受。
不,在刘慧琴这,绝对是没脸接受!
而韩夏军正因为考虑到其母的反应,才咬紧嘴巴,在其一再逼问的时候,坚持不说他借来的钱,准确些说,是最近用来支付医药费的钱是从哪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