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清楚啥?小弟这都搬回来住了,又有爹娘给做主,你还能咋整?”
王大哥直视着王大嫂,见其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不由接着说:“既然咱啥都做不了,索性就这么凑合过吧。”
“我凭啥要凑合过?他小叔是个啥样你又不是不知道,难不成你想让他在咱家吃白饭?我给你说,你明个必须得把事情给我解决好了,我可不想咱家娃儿因他小叔娶不上媳妇。”
不是她尖酸刻薄,是眼下这年月家家户户的日子都难过得很,她总不能不为自个家着想,养一个成日游手好闲的小叔子在家里。
王大嫂如是想着,也就不等王大哥做声,直接把话挑明:“你爹娘要是非得留下他小叔,那就让他们跟着小儿子过去……”
“你胡咧咧啥?我可是这个家里的长子,你却让我做不孝子,是想乡亲们都冲着我吐唾沫星子不成?”
王大哥的火气一个劲往上涌,他瞪向王大嫂:“不想好好过日子,你就回你娘家去1
“我是为了谁啊?你个杀千刀的,竟然要把我赶回娘家,你也不看看这个家没了我……”
王大嫂哭哭啼啼,嘴里说个没完,见状,王大哥不耐烦地摆手:“行了行了,我明着告诉你,这个家没了你日子照过不误,但你如果继续这么闹腾,明一早就给我离开1
夜色静寂,加之房子不隔音,因此,不管是王父王母,还是王小海、及其其他兄弟屋里,隐约间皆能听到大房屋里传来的吵闹声。
“老头子,你说幺儿这搬回家住,咱到底该咋整?”
王母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在被窝里踹了王父一脚,语带忧愁地问了句。
“你拿主意。”
王父瓮声回应。
“我拿主意?我能拿啥主意?你是做老子的,这主意还是你来拿吧1
她自是舍不得小儿子住到野地里去,可要是因为小儿子闹得老大两口子成日吵个不停,甚至牵累他们老两口和老大夫妻关系紧张,往后她和老头子能有清闲日子过?
“家里的事向来不都是你拿主意?1
王父说着,长叹口气,继而道出他心里想的:“你也说了,要是幺儿他不离婚,不娶那个左知青……多半会被对方以流氓罪送去劳改,到那时,幺儿这辈子恐怕都完了。”
再次长叹口气,王父续说:“这离了婚,幺儿把咱们之前给他买的那个小院子给了他前面的媳妇,这事他做得对,
毕竟不管怎么说,幺儿前面那媳妇怀的是咱王家的种,这离了婚的女人,又怀着娃儿,要是没个妥善的住处,往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等那苏小禾肚子里的崽儿生下来都不跟咱家姓了……”
不等王母把话说完,王父便知其要说什么,不由出言打断:“娃儿生下来虽不姓王,但他是幺儿的种,是咱们的孙儿,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
“我说不过你,那你说说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王母一辈子好强,可在关乎小儿子一辈子的大事上,她是真不知道要如何下决定。
“兴旺家那个院子虽破败得不成样子,但修整修整,总是能住人的,你明个就去问问大队长和支书,看那院子要多钱,帮幺儿给买下吧。”
王父口中的兴旺家的院落,已荒差不多十二三年,原本这院落的主人一家,也就两口人,一老娘和一十六七岁的小子,但世事弄人,荒年里,
做儿子的为给老娘吃口饱饭,背着人跑上山,想着套只野物拿回家,熟料,运气不好遇见野猪,见情况不妙,
便奋力往山下逃……却不成想一脚踩空,滚下山,等屯里人发现时,身体已经僵硬。
闻知儿子出事,患病多日,且饿得仅剩皮包骨头、躺在炕上不能动的老娘,一口气没缓过来,紧跟着去了。
这娘俩一前一后身故,屯里又没其他亲人,再就是住的偏僻,且住的是两间极其简陋的茅草房,因而在人没了后,
那院子便一直荒废着,无人或买、或纯粹为占便宜,打王兴旺家那院子的主意。
“真要买下来啊?”
王母出言确认。
“买吧,起码给幺儿有个落脚地儿,也方便他去那个左知青进门。”
作为一个父亲,王父是真不想看到兄弟反目这样的事发生在自个家。
“不过是破院子,要我看,大队长不至于向咱们要钱。”
听王母这么念叨,王父说:“大队长说多钱便给多钱,免得屯里人说闲话,觉得咱家占死人的便宜。”
稍顿片刻,王父续说:“等院子买下来,我就叫上老大他们过去修整修整,到时,你再看着给添点日常用的物件。”
王母问:“用咱们的养老钱?”
“你啊,都这时候了,还有啥好计较的,再说,那钱是给幺儿花的,你要不想出,难道是想要老大他们分担?况且只是置办些锅上用的,花不了多钱。”
“行行行,我听你的。”
“不想看到老大他们兄弟反目,老死不相往来,咱们只能这么做。”
王父是个憨厚老实的,却也是个心有成算的,虽然平日里不怎么在家里发声,可在关键时候,说出的话无疑考虑得挺周全。
……
北河镇。
窗外月色皎洁,顾彦借着透过窗户缝隙照进来的月光,目光温柔又情意涌动,看着身旁亲亲媳妇儿的容颜。
“睡觉,不许再看我。”
舒颖说着,就要翻身背对男人侧卧,但不等她有所动作,便被男人揽住腰身:“怎么看都看不够,你说我该怎么办?”
想都没想,舒颖脱口而出:“凉拌。”
“坏丫头1
轻点点舒颖的鼻头,顾彦漆黑如墨的星眸中笑意蕴染,语气宠溺而无奈。
攥住男人骨节分明的食指,舒颖哼了声,说:“很可惜的是,你就喜欢我这个坏丫头,这可如何是好啊?”
闻言,顾彦喉中发出低笑:“谁叫我喜欢呢,没法子,只能受着好了。”
“我怎么觉得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舒颖挑眉,故作一副凶巴巴的样儿。
顾彦笑说:“媳妇儿,咱不能随便冤枉人,不信,你看着我的眼睛,这里面除过真诚可还有别的?”
闭上眼睛,舒颖随口给出一句:“我什么都看不到,睡觉1
顾彦见状,勾起嘴角笑了笑,继而神色恢复如常:“苏同志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轻“嗯”了声,舒颖静默须臾,浅声说:“小禾做得很好,这让我看到了她的改变,想来以后再遇到其他什么事,她都能做出对的决定。”
“在我到苏同志家里时,她和王小海已经商量好,正要前往镇上办离婚手续,于是,我顺道跟着他们一起到镇上,看着他们把手续办了……”
舒颖静听男人说着,中间没插一句话。
说完苏小禾和王小海离婚一事,顾彦思索片刻,问:“苏同志可有向你提起,要追究王小海和那位左知青之前对她做的事?”
“追究的话,你手里有确凿证据?”
舒颖这一问,顾彦禁不住静默,片刻后,他说:“前后想想,推苏同志掉入河里的,是左知青无疑,而王小海也必有掺和其中。”
“说白了,你手上根本拿不出确凿证据,在这种情况下,小禾即便要追究,只要那位左知青和王小海不承认,你们派出所拿人家有法子?”
业务能力被媳妇儿质疑,顾所长的心情有点儿不美丽,他说:“媳妇儿,你这是在怀疑我的业务能力?”
舒颖反问:“我有吗?”
“你没有吗?”顾彦只觉好笑,他嘴角微启:“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苏同志到派出所告王小海二人,我有十足把握撬开王小海他们的口,让他们说出他们当初的犯罪经过。”
“顾所长认为有就有吧,不过,小禾没打算去追究之前的事。”
听到舒颖的话,顾彦不解:“为什么?”
“小禾不想她的孩子有个做劳改犯的父亲。”
道出缘由,舒颖接着又说:“我理解小禾,毕竟一旦王小海被判刑,送去劳动改造,这就代表着知道的人或多或少会把目光聚焦在小禾和她的孩子身上,
这么说吧,倘若换作我是小禾,我的选择无疑是让害我的人绳之以法,但小禾不是我,她有她的想法和顾虑,我不能因为是她的朋友,便做她的主。
不过,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左知青对小禾做的事,我相信她迟早会受到法律制裁。”
心术不正,即便在迫害苏小禾的事上逃脱法律惩处,但谁又能保证,她会在未来的日子里能一直好运?
“好吧,既然苏同志做了决定,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问。”
当事人都不予追究了,他就算想担负起他的责任出手,也只能作罢了。
-
王树屯。
这日夜幕落下没多久,左红避着人找到王小海的新家。
“你什么意思?”
门都没敲,她直接推开亮着昏黄光线那间屋的门,一走进来,张嘴就问了王小海这么一句。
王小海双手交叠垫在脑后,翘着二郎腿靠坐在炕上,他斜睨眼左红,吊儿郎当开口:“有话直说,少在我面前拐弯抹角。”
现在他是怎么看这女人都不顺眼,奈何他做的孽他得认,哪怕他不想看对方一眼,为了不被诬陷被送去劳改,捏着鼻子也得把人娶进门。
左红脸色难看,出言质问:“你说你为什么要把那个院子和家里的东西都给苏小禾?”
“她是我前妻,肚子里怀着我的种,我把院子和家当留给她有错?何况是我对不起她,理应净身出户。”
王小海说得理直气壮,完全没在意左红的脸色有多难看。
“那我呢?你难道就要让我和我们的孩子住这破院子?”
该死的男人,婚倒是离了,可一声不吭和她商量,便将之前住的院子和家当给了苏小禾那个贱人,现如今明摆着要她住这小破院子,是觉得她是软柿子,好捏不成?
“我就这能力,你不想住就别拿你肚子里那团**我娶你,再说了,以你的随便样儿,你怀的到底是不是我的种,谁知道呢1
“你混蛋1
“我混蛋,你犯贱,咱俩绝配,你说对吧?况且要不是你找上我,要我和你一起算计苏小禾,我能成为你口中的混蛋?”
“王小海!你一定要这样气我吗?”
“是你自个来找气,可不是我有意给你气受。”
“你在怨我逼你离婚娶我?”
“我敢吗?”
王小海自嘲一笑:“孽是我做的,你要我娶你,我自然得先离婚,再把你请进门,怎样,你可满意?”
“你对我……你对我就没一点那意思?”
左红看眼自己尚且平坦的腹部,而后,直视着王小海问。
“就你这样的女人,我得多眼瞎,才会对你生出心思。”
王小海实话实说,他不屑撒谎,也没必要再一个蛇蝎女人面前撒谎。
“那你还和我……”
这一刻,左红觉得无比难堪,她脸颊发烫,恨不得揪住王小海的衣领问:既然对我无意,为什么还要和我那样?
却不成想,王小海说的话,直白地回答了她心里想的。
“你主动投怀送抱,我有便宜不占傻啊1
坐起身,王小海耸耸肩,一脸的不正经。
“我主动?你这简直还是污蔑1
左红气恼至极,狠狠地瞪着王小海。
“污蔑?”
王小海嗤笑。
左红怒视:“难道不是?”
“没有你找上我,要我和你一起做龌龊事,我能随口讨要好处?再者,我即便讨要好处,也没让你投怀送抱吧?”
听了王小海的话,左红简直要气炸,她咬牙切齿说:“王小海!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1
“可还有事?要是没了,还请离开,我要睡了。”
王小海像是没听到左红在骂他,皱着眉头开口喊人。
“你就不担心我去镇派出所告你1
左红威胁。
“你想告便去告吧,反正有你作伴去劳改,我这一想啊,觉得也挺好的。”
王小海表现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儿,这样的他,落在左红眼里,是既气又憋闷,不知该对王小海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