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雨辛压下心底那股突然涌上喉头的酸涩。是啊,她要解药,就算他攻破了城门,没有解药,她爹还是会死……
苏连玦已回头阴沉沉地命令喜婆道“继续拜堂!”
喜婆从战战兢兢中回过神来,连忙整了整神色,声音里带着颤抖呼道“一、一拜天地——”
敖雨辛带来的将领见状,纷纷着急劝道“将军不能拜!大军就在城门外了,只要把安陵王抓起来,不怕他不把解药交出来!”
敖雨辛的亲兵将领与苏连玦的亲兵队伍顿时拔刀相向。
苏连玦冷笑了一下,拂了拂袖摆,抬手便拿着一枚药丸,道“解药在这。”
所有人眼神大亮,就连敖雨辛也定定地看着那药。
她刚要动手去抢,哪想苏连玦却先一步把药放在了自己口中。
苏连玦对她笑道“你想要,就等一会儿进了洞房,亲自到我嘴里来取。亦或是你敢轻举妄动,我便径直咽下去了。”
敖雨辛深吸一口气,与苏连玦并肩站在一起,片刻她弯下身子,同他一起一拜了天地。
喜婆见状,又鼓着气高唱道“二拜高堂——”
又是这话音儿刚落,冷不防外面就响起了打斗的声音。
刀剑碰撞,厮杀剧烈。还伴随着杀喊声。
众人又是一惊。
城外大军没理由会这么快攻破城门,此时苏连玦的那些将领应该还在赶去的半路上吧。
即便是城内士兵开城相迎,从城门到这处官署也需要一段时间。
那到底是谁硬闯了官署。
官署里里外外都是苏连玦的人。
只听那厮杀的声音越来越进,除了府兵,渐渐被杀退回来的竟是先前才得令去守城的将领们!
其中一个将领满身血污地退回来,脸色颓败道“王爷快撤,此处已经不安全了。我等半路遭了伏击,不得不退守回来!”
苏连玦进南阳时,分明仔细搜过了南阳,把一切可疑人等都排查了出去。万没有道理城中还藏有伏兵。
除非……苏连玦充满杀意的眼扫过一边观礼的南阳王,除非是这南阳王与人里应外合,偷偷放了一批人进来!
南阳王神色一肃,连忙道“守城之兵都悉数交给了安陵王来统领安排,小王一概不管也不过问,只着手安排婚庆仪式,王爷这是怀疑小王吗?”
只是都杀到门口来了,这会儿才来追究是谁里应外合也已经来不及了。
被杀退到这喜堂前院的府兵越来越多,大抵都是死在了院外。
苏连玦的将领相继退了回来,紧接着便见一批着黑衣的干练之人利落地步入院中,苏连玦的亲兵见状,当即加入了打斗。
此处一乱起来,敖雨辛这边的人亦是不耽搁,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于是纷纷加入,院里顿时杀成一片。
原本满院的喜色的红,被加染上一层血的颜色,更艳丽夺目了两分。
敖雨辛瞠了瞠眼,看着那一个个黑衣人手。她如何能不熟悉……那些,那些曾是跟着敖惊羽东奔西走的随从……
敖雨辛站在喜堂里,眼神四下扫视了一番,终于有些轻颤地抬了抬眼帘,往那前院门口看去。
多年不见,不敢去细想,敖雨辛以为那人的模样,终究会在心里慢慢地淡去……
可是真当他从那石拱门里走过,一身墨衣,步子沉敛,身姿修长,敖雨辛才发现他的一举一动真真早已刻进了自己的骨髓里,那么清晰,仿佛四肢百骸都灌满了痛楚。
敖雨辛整个人呆滞地,眼睁睁看着他从院中走来,无人可拦他,刀剑无眼,最终都做了他剑下亡魂。
他手里的长剑,一滴一滴淌着黏稠的血。
他真的回来了,在自己不再去奢望,也不再去期待的时候。
这时苏连玦的将领还在咆哮“王爷快走!金陵已经被这乱臣贼子给拿下了!”
这也是他们刚跑出官署准备去守城时,从传讯兵那里得到的消息。
苏连玦本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北军不是正在被魏军和金陵赶去的部分援军死死纠缠吗,照理来说他根本脱不了身。
苏连玦却根本没料到,他早已经把爪牙伸到了金陵,将计就计,大概等的便是苏连玦一离开金陵,他便直取金陵。
当然苏连玦也更加没想到,金陵还有他的旧部,竟潜伏多年、盘根错节。此次他直取金陵,旧部尽数相应,金陵才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被拿下。
金陵一旦拿下以后,又第一时间肃清苏连玦的党羽,这与斩断苏连玦手脚无异,他不仅没有了身为安陵王的威望,连自己的势力也被一一剪除。
这样一来,苏连玦连退路都不会再有了。
苏连玦愤恨至极,那贵公子的翩翩气度顿时荡然无存,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叫他的名字“苏、长离!”
直到一丝冰凉的感觉贴上敖雨辛的脖子时,她终于回了回神。
一把刀抵在她的脖子上,苏连玦钳着她的身子,做要挟。
喜堂门口的墨衣青年,在那一刻步履停了停,眼神落在架在她脖子上的刀时,那股沉锐冷练的杀气在眸中蓄积。
敖雨辛想,他到底不一样了。
多年未见,如今再出现在她的面前时,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宠她护她的二哥敖惊羽了。徽州众所周知,那个是她二哥的敖惊羽,早已经战死在北方了。
而他如今堂堂正正地,叫苏长离。
城外他的大军,亦是他苏家的。
战场上的金戈铁马日积月累,在他身上的沉稳与厚重比往昔更甚,还有那举手投足间所流露出来的压倒性的气势,非一般人所有。
这样一个习惯了战场的人,从修罗场里走出来的人,足以睥睨众生。
敖雨辛一直记得前世里那方宽厚温暖的背脊,托起她的重量,背着她往前走时的宁静。可是真的当有一天,他终于踩着尸骨与鲜血,一步步走上至高的地方时,却发现他好似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敖雨辛看着他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脖间,看着他眼里晦暗一片,整个人却依旧从容,听他沉晦道“你若现在松开她,我兴许能留你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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