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脑海中父亲的威严形象,此时在岳发祥眼中又是不同,第一反应是《三国演义》中诸葛亮的形象,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挺拔的身形着一身儒士服,儒雅不群,但又蕴含着军帅的威严,尤其一双眼睛透着悲天悯人的目光,仿佛永远看着被异国统治下的百姓在受苦受难,他们的苦难让岳飞感同身受,无时不刻在提醒他,鞭策他。
就这样一位心怀家国百姓的文武天才,赵构这个狗皇帝怎么能让他死,怎么敢让他死!
岳发祥义愤填膺,心绪难平,不由得在脸上体现出来。
岳飞却会错了意:“不要着急,先坐着。”回头看了一眼奉上茶水的岳兵一眼,“你也下去吧。”岳兵行了个军礼,并不犹豫,转身出去并带上了门。
岳飞语速不快,问道:“你知道了?”
“孩儿知道了,看来是有人不想我加入军中埃”
岳飞沉吟片刻,“确实如此,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岳发祥深知岳飞虽然愚忠,但绝不迂腐,有些想法想瞒过他,绝无可能,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父亲大人!您也知道,朝中最近议和声一浪高过一浪,三相中,主战唯有王相,赵鼎赵相,秦桧秦相,都是主和。文臣中主和派居多,武将中也不乏其人,更何况……”,说到这里,岳发祥犹豫了一下,抬眼望向了岳飞,还是说了出来:“当今圣上,也有议和想法。”
岳飞提高了声音,便想呵斥:“荒谬!当今圣意,也是你一个小小少年可以揣摩议论的?”随即又降低了声音,长叹一声:“不过……,你说的不是全无道理,只怕……只怕……”声音渐说渐低,索性闭口不言。岳发祥此言,确实是实情,岳飞也心知肚明,只不过平时埋在心里,不去触碰而已,现在被儿子一语道破,以他睿智,岂能不知?想要呵斥,只是话到嘴边,又咽入了肚里。
岳发祥又道:“如今议和在即,军中暂无战事,我此时加入军中,于我于家于国,并无益处,况且有人不想我加入军中,”岳发祥把声音提高了少许,坚定了语气:“所以我想,王相回临安时,我想跟他同去,让他帮我谋个太学士身份,以后我要向文臣发展。”
岳飞听罢,稍微有些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略一沉吟:“你有此想法,倒也正常,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虽然你年龄尚小,但和你长兄岳云十二岁从军相较,似乎也无不可。只是你平时文韬方面,以平辈人而论,自然不会太差,然而如今太学,所考仍为六艺,你文韬武略两项,应该问题不大,然而琴棋书画,平时为父教导不多,恐怕不行埃”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以为父现在品阶,你有资格受荐入学,但推荐之人需仔细斟酌。你随王相回临安,是不是想着让他推荐?但王相为人正直,即使为父去说,他是否给你推荐,还是两说。再说,为父为官为帅,从不为私事求人,你这是难为为父了。”
岳发祥微微笑道:“父亲一世清名,岂能为我而污?父亲只需安排让我见王相一面,孩儿自有办法让他自愿为孩儿推荐。”
岳飞非常诧异:“你小小年纪,不知哪里来的自信?见面倒是不需安排,王相前几天听闻你生病,还说你痊愈之后,让我领你见他一面,他要考校你一番,看看是否将来能在军中为国家多多效力。”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和王相说你已痊愈,如有安排,我自会派人通知你。”
“多谢父亲大人!还有两件事,烦请父亲答应。”
“你说来听听。”岳飞感觉这个儿子不像之前,虽然文武天资不错,但总体还是少年心性较大,怎么大病一场,似乎成熟很多?
“一是请父亲和别人说,我大病一场,身体羸弱,已经不适合参军入伍了。二是父亲不能向王相提出纳节请闲的请求,更不能让王相向皇上提出此类要求。”
岳飞大惊,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连第二人都没有说过的。”
岳发祥自然不会告诉他这些后世史书自有记载,他早已知道。
说道:“父亲大人不是一向如此吗?每次提出出兵,一旦不准,便就想要纳节请闲了。”
“原来如此,第一我明白,这是自然,我也会告知相关人等。只是这第二条嘛,本来辞呈我已写好,一旦王相返回时,就会托他交付皇上的。你既然这样说,有何理由呢?本来无战事,我就是想回去陪陪你奶奶,好让我尽孝。”
岳发祥暗笑,此去临安,自己就是去破坏议和的,但这话可不能明讲,于是说道:“侍奉奶奶自然也非常重要,但此时议和还没有定论,父亲就要提出纳闲,是否有些推脱呢?一旦议和成了,再提出不迟埃”
岳发祥深知父亲书生意气很重,这样一说,肯定不再会强行“纳节请闲”。
果然,岳飞紧皱眉头半晌,说道:“也罢,此番议和虽有议论,但一切尚未决定,就等上些时日,情况明朗再说。”
岳发祥心说“果然”,脸上却不动声色,拱手作揖:“多谢父亲1
父子二人这一番长谈,不知不觉已经一个多时辰,岳飞本来是来安慰一下儿子,结果反被儿子这番言论稍稍有些教训,虽然感觉儿子成熟一些,心中安慰,但也不甚愉快,起身便走。
岳发祥忍住笑,又是一揖:“恭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