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雁门马邑人氏,女子叫张嫣,老媪叫崔氏,是张嫣的乳娘,练刀的是张福,北方人有着一种特有的豪迈、自信和宽容,在这一点上,男女之间并没有太大区别,女子地位甚至近似于现代。
张青云就这样被商队接纳,一起共赴旅途,彼此相互照应,其乐融融毫无障碍,商队的每个人虽然各有分工,却又不用刻意地去安排什么,只要是眼见的活都会上去搭把手。
没几日,青云也不例外,很奇怪的是,感觉极其自然的事,完全不像以前的他,在单位打扫卫生那样,怕做得多了,但在这里,自然而没有抗拒感,这和受恩于人没有关系,是一种不需要理由的担当。
彼此熟络了后,在一次扎营安顿准备过夜时,张嫣在架起的火堆旁边问道:“看你好似富家子弟,为何独自游荡,难不成要当个游侠儿”。
张青云来到这个时代,就知道身世这个东西一定会有人问,问了之后怎么回答,他想了很多种可能,虽然最终被理智所排除,留下了一个不太好接受的理由。
所以,张青云看着火苗良久,叹道:“父母没了,家也没了,心已无处安放,自然就出来游荡。”
这时坐在旁边的张福看着天,却叹口气来了句:“近年来疫病太多,去年大旱,今年又和去年很相似,天热得也比往年早,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该你想的你不想,不该你想的不要瞎讲”张嫣呵斥一声。走过来神态慈祥,很温柔地抚着青云的背“人死不能复生,现在有很多人都和你一样,路还要自己走,莫要堕了男儿气魄,没有地方去,就和我们一起吧。放一百个心,绝对饿不死。”
张福也凑过来,表情严肃地说“有把子力气的都饿不死,不知道小子游荡多久了,可有名籍在身,我大汉重首匿之罪,擅自亡从者,按律当要充军。”
光和五年又是大疫又是大旱,虽然百姓苦不堪言,大汉也是伤筋动骨,但毕竟国大业大还未到危亡之时。汉朝税收主要在人口上,所以对人口控制管理特别严格。汉朝对擅自逃亡者,有专门的《捕亡》之律,抓到后,笞五十或从戎,藏匿者同罪。
“名籍又不是不可以补,何必充军。”张嫣满脸写着不高兴,却眨巴着一双大眼对青云说:“现在杂胡连年寇边,常有战事,从军的都是刀口舔血,生死徘徊,不是人人能当将军的,况且遇上大战,将军也不能得免,莫要学我哥哥那样。”
两人对视,张嫣此时眼含秋水,别有风情,即便此时的心情,张青云仍觉得很美,却无心赞誉,但其美丽的眼眸中掩盖不住那一丝丝的怜悯,哪怕就只有那么一点点。
“可惜今年三月已经大赦天下了,下次大赦不知何期。”张福叹道。
“今年会有,明年一样会有”张嫣与其争执起来……。
张青云只是沉默,但这里可能肯定就只有他知道,这只是动乱的开始,往后几十年间将要死人无数,十成去其八成,不知道会不会有世外桃源,在这个小民难活的时代,可能只有自己成为强者,才不会任人鱼肉。但去从军似乎也不是什么好出路,那又能怎么样了,其他路就更好走吗?不见得,十不存一这是个概率性问题,只有他明白能够延续下去的人,在这个时代就是成功的人。
“从军报国,我一定要做的。”抛下此话即卧倒,将裹在身上的毯子拉至头部还下意识的紧了紧,背过身合眼睡去,张嫣与张福看着张青云,突然安静下来,可能话题太过沉重,没了聊天的兴致,就都睡下了。
这晚,张青云梦见了父母,正在为找不见自己而焦急万分,甚至看见了母亲头发都白了,呆滞地在家中坐着。父亲在外面一遍一遍的走着,不厌其烦地走在青云常去的地方,要不就在单位门口,枯坐良久,一直到单位所有的人下班走完,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家走去。
看着父亲的背影,努力哭喊着:“爸爸,爸爸”,一遍又一遍,父亲却完全听不到,看着父亲就那么一直拖着沉重步伐的背影,很慢,但张青云却怎么也追不上,追了很久,只能跪在地上,朝着天空嘶吼。
陷入自己梦境无法自拔的张青云,不知道他自己在睡梦中发出的声音,流淌着泪水,更不知道张嫣对他的关,也是泣而无声,却没出一点声音,在外面看去只是围着火堆沉睡的几个人,一切如常,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第二清晨,张青云被张福叫醒,可能怕吵醒别人,被拖拽地就往外走,走出五十步远,转到一簇草丛后面才肯罢休,张福找了个大石头坐下,将刀插在地上,对青云说:“我敬你是条汉子,但现在的你要去从军,就等于去送死,你偷看我练刀也不止一日,就在这练一练,让我看看你学了几成。”
青云昨晚做的那个梦很长,今天清晨又被张福强行唤醒拖拽至此,现在正是浑身酸疼、无力,但看着张福严肃认真的表情。只得咬着牙努力回忆着张福每个练刀的画面,深吸一口气,尽可能还原每一个动作细节,练完一套后,更加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
张青云坚持着让自己身体,至少在看起来不那么疲惫,然后走到张福跟前,单膝跪地,以环首刀撑地:“青云愚钝,请师傅指教”。张福起身道:“不要叫我师傅,我不过是不愿看到,一个逃过疫病而去战场送死的傻小子而已”,说完后,就开始自己练刀,但与以往不同的是,时常停刀保持动作为张青云讲解要点。
练完收刀,丢下一句:“再练一遍,吃饭”就大踏步走了。
张青云摇头苦笑,这大汉朝的人都是如此行事的,还真是干脆利索。虽然浑身没一处舒服的,但却紧握着环首刀,看着虚无前方,仿佛看见敌人,坚持着练完一套刀法,又加练了一遍。体力实在不支,自知今日状态不好,只能作罢,使劲地伸了几下懒腰,拉伸一下筋骨,向着营地走去。
到了营地,大家早已开饭,张青云笑着向大家一一打招呼,看不出一丝强颜欢笑,这个时代的生活本该如此。
自此开始,一连几日,晚上又加了练力一项,天天如此,简单愉悦,周而复始。
又一日早晨练完刀用完餐后,收拾好东西上路,不知为什么,骑了一上午的马,好像疲意全无,感觉全身轻了不少,张青云甚至闭上眼睛感觉,假装“内视”体内,查无异常,心中想着:“恩,不错,这是要升级的节奏”。
和往日一样,中午天气太热,照例午休躲过最热的时间,又走约莫十来里路,一边是高山,这山奇特,好像是座刀削的高墙立于山石之上,“高墙”下是个长斜坡,皆是乱石,乱石上多有灌木,路另一边也是个乱石矮山,一条已经没有多少水的河床从中间挤出去,愈显狭校
张青云只感觉水就一直喝不够,忍了好久,又掏出水袋喝水,仰着脖子时喝完最后一口时,突见前方乱石处有闪了两下光,一闪即逝,看光泽就极光滑之物的反射,一种不祥之兆爬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