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千语最后确定了一遍礼单,刚走出寝院,同几位早就候在廊下的女使们正交代着,还没说完,就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面露喜色的华青墨。
“还不快告诉王妃,外府那边结束了,殿下正朝寝院这边来呢1华青墨低头瞅了一眼步千语手里的一小摞礼单,顺势就接了过来,连带着将她赶紧推向寝院,“赠礼的事我来办,我来盯着她们交由内府转送,你只管去王妃那陪着就好。”
此时,外府与内院都在由喧闹逐渐恢复着原本的安宁。
凌靖尘踏进新房,最醒目最耀眼的,当属在那高高的灯台之上,祥和宁静燃着的那对龙凤喜烛。
前面的花梨木制成的圆桌上,摆着子孙饽饽,红枣桂圆糕,花生露以及其他大婚必有的精美吃食,还有雕花鎏金的杯盏,金丝藤红的外帘,百子千孙被,大红缎绣牡丹的床帏。
整套繁细的步骤依照着喜娘的指点,有条不紊地一一行完,他自她手中接过团扇,饮过合卺酒,行了结发之礼,房中众人亦说了不少好听的吉祥话,随后皆笑着离开新房与寝院。
一时之间,原本哄闹着喧嚷着的空间瞬间静了下来。
姜寂初扶了扶头上沉重的冠子,却始终没有要取下的意思,只因她早就读懂了他的眼神。
大婚良夜,新婚的他们双双跪拜在寝院内的海棠树下,望着天上的点点繁星,将他们二人的婚事虔诚地敬告上苍,祈求早已逝去的至亲能看到他们来之不易的幸福,并保佑着他们。
回房时,他直接将人抱回屋中放在床榻上,闹了一整天,直到现在他才能好好地看看她。
大红刺绣海棠婚服愈发映衬出她肌肤映雪,最耀眼的当属簪在华珠冠正中的嵌金丝坠红宝石凤钗,他浅浅地笑了,猜到了这凤钗于她而言定会相宜,却没想到竟会是如此的绝美。
“你笑什么?”姜寂初缓缓起身,到了寝房内的梳妆镜台前,发现布置的很是趁手,对着镜子又扶了扶冠子,忍不住笑道:“我怎么觉得,上次见你这般天真无邪的笑容,还是我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呢。”
凌靖尘亦走来镜台前,替她仔细卸下华冠与金钗,笑着说道:“母后当时就同岳母说,日后要把你讨来做儿媳,岳母也早早地就答应了母后,这事你不知道吧。”
“还有这事?”姜寂初也在耐心地拆卸着钗环,“我不信,一句话,你就真记了这么多年?”
他故意两手一摊,挑眉笑道:“那是自然,母命难为。”
她随即浅浅一笑,转而对着镜子拢了拢墨发,直到最后摘下来的凤钗被她拿在掌心里,久久都没有放下,将凤钗递到他面前,抿了抿嘴道:“这凤钗......是不是温誉皇后的?”
“这是母后当年封后时戴过的。”凌靖尘将凤钗轻轻接了过来,小心拿在手里摩挲着,回忆着往事静静讲道:“父皇说,当年他将西域进贡最好的红宝石都赐给了母后,其中一颗被嵌在了凤钗上,但碍于太奢华了,母后反而只戴过那一次......”
“这么珍贵的东西......”
她其实是想说,温誉皇后如此珍视的钗环,如今被改成了五尾凤钗,是否太过可惜?
“当初的宝石刚有四颗未用,连同凤钗一起被封存在永安殿许多年了,直到今年年初,父皇又将这些都赐予了我......”凌靖尘拢着她如瀑的墨发,温柔地看着她,说道:“我年初时就想着,等我们大婚时,你戴着它嫁给我,母后或许就能知道,我娶了她最初一眼便喜欢的儿媳。”
“这凤钗我会好好留着,连同今日的喜服喜冠,还有合卺的酒杯一起,好好留着。”
姜寂初特地从镜台上取了最精致的盒子,将这枚凤钗放入其中,随后干脆走去屏风后更衣。
半晌后,她换上了映着喜色的暗红蚕丝寝衣,光滑的面料将她玲珑有致的身姿完美的展现,随意挽了发髻,戴了支样式简单的玉簪,如瀑墨发随意飘散在身后,胸前始终戴着那枚羊脂玉。
凌靖尘也换好了寝衣,一样的暗红色,他坐在床榻上笑着向她伸出手来。
“你脖子上戴着的是?”姜寂初却只一眼就认出了他胸前的玉,愣神的间隙竟被他一把拽到了榻上,她得以贴近他的胸口,翻看他胸前那枚羊脂玉背面的纹路。
“这是南疆夕氏的族徽?”她蹙着眉问道:“这是母后留给你的?”
“我有一对,兄长那里也有一对。”凌靖尘耐心地解释着,脑海中同时升起了一幅再也不可能出现的婆媳慈孝画面,“皇子立妃,聘礼由三份共同组成,内务府置办一份,亲王府上自行置办一份,余下的一份便是由皇子的生身母亲交给儿媳的......奈何母后走得早,留给我的这对玉佩,我只能先自己收着。”
姜寂初摘下自己的那一枚,与他的那枚终于又被放到了一起,听着两枚玉佩合鸣作响的清脆之声,像极了他与她的分分合合,她咬着嘴唇道:“这玉佩这么珍贵,你怎能在舟山就给了我呢?”
怎知他环住她腰身的手突然一紧,连人带玉都搂进了怀里,“我还觉得,娶你太晚了呢1
大约是距离太近,他亦从未见过她这般娇柔的模样,轻衣薄衫的姑娘家正靠在自己怀里,凌靖尘耳根竟渐渐发红,只得浅咳几声以示掩盖,似模似样地继续讲道:“行结发礼时没看清......那手帕,你最后绣了什么纹样上去?红梅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