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陌听罢嘴角却忍不住地上扬,其实,早先他只是把她当作一个筹码,此刻,他竟突然对这个倾城的女人提起了前所未有的兴趣,以及强烈的征服欲望。
“你可知这句话,犯上的大忌。”
“本是公主,奈何为妾,我难道还会更落魄吗?”
洛惟玉竟然自己笑了出来,那种笑容透着她对现在的自己的厌恶,她渐渐远离他,两人再度回到了一种僵持的距离,她淡淡地说:“数月以来,我每晚看着陛下,看着这世间最尊贵也最多情的男子躺在我身边,看着他明明不想要我,却每晚都来我宫中留宿,让别人独守空闺,由着我成为宫里的众矢之的。我就在想,我被陛下留在宫里的价值究竟是什么?后来我明白了,除了成为陛下的女人,我还能为陛下维系着后宫的平衡,这种平衡的代价就是她们一致将矛头朝向了我,如此前朝在后宫的势力便不会彼此争斗,陛下才有时间慢慢解决掉异路的余党。”
“公主糊涂了。”
宇文陌不常这样唤她的。
洛惟玉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从来没有活得像今晚这般清楚明白过,如今大熙公主即将入宫为后,陛下不再需要我了,或许,我这颗棋子已到了丢弃的地步。”
宇文陌低眸笑了,叹道:“很难想到,这是一国公主所言。”
他承认她很美,美的倾城倾国,的确是世上所有男人都想要拥有的女人。
洛惟玉却主动附耳道:“不,这是一亡国公主所言。”
“哦?”宇文陌尚不明白,甚至还有些奇怪,而他却懒得猜了,直接问道:“既然你早已摆正自己的身份,为何至今在朕面前还对别人念念不忘?你难道装都不装一下吗?如此可太没诚意了。”
“臣妾留着那玉环,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能忘记亡国之恨,要为死去的人报仇......而陛下是唯一能够帮我的人了,为着您来日的恩情,我甘愿成为她们口中的红颜祸水。”
这番话似乎并没有任何说服力,显然,宇文陌也并不打算相信。
洛惟玉欲再添盖些别的话,声音也软了下来,为他添了些果酒奉至身前,说道:“听闻,嫡公主的依仗已进了宛州地界?随行的大熙护军也已回程了大半?”
她伸出玉手为他轻轻捏着额间,只听他似有深意地说道:“护军回去了,送亲的人却还在。”
“瑢王殿下?”洛惟玉无意间提起,并没有多想。
宇文陌却眼眸一沉,抬手便将她抱了起来,几步行至床榻边,将她轻轻放置于榻上,而他则轻车熟路地自她枕头下摸出了那枚‘昀’字玉佩,戏谑地说道:“后日朕与皇后行国礼,晚宴时你借口抱恙不必出席,朕希望你藏在帷幔之后,替朕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一个人。”
“何人?”洛惟玉自恃聪明,主动问道:“那位嫡公主殿下吗?”
宇文陌走过去吹灭灯烛,宽下外袍,像从前每晚一样将她搂入怀中,却又仅仅将她搂入怀中,只在她耳边暧昧地说话,一字一句都带着独有的欲望与炽热,他低声道:“瑢王,凌靖安。”
洛惟玉在他怀中倒是极为安稳,早已习惯了彼此这种状态,只有些奇怪地问道:“区区亲王,陛下怎得如临大敌?”
宇文陌闷声一笑,道:“大辰规矩,帝后成婚当夜不可圆房。”
“陛下怎的突然说这个?”洛惟玉每每听到他在床帐内说这些旖旎之言,皆会故作娇羞地伸出手来轻轻推他,也自是知道他一贯对此很是受用。
只见宇文陌眼神清明,丝毫不受帐中的暧昧气息所制,他故作轻脱道:“那晚,朕依旧会在你宫里留宿,希望那时,你的枕下便没有什么玉环了。”
洛惟玉感受着他拥搂自己的力道紧了紧,想了想,依旧不明白他所言何意。
困意袭来,两个相拥的身影在暖帐中显得格外安逸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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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
联姻依仗三日后到达华章城,帝都街道宽阔,两旁楼阁彰显繁华,车驾仪仗沿路行进并未受阻。
樊瑞将军率领众军护卫开路,随后是大辰宫婢二十四人为车驾引路,梁王与佟侯爷随其后,再后便是大熙瑢王殿下和诸位将军带领的送亲人马,嫡公主陪嫁随侍于宽大豪奢的车驾两旁,随后跟着的便是十里红装嫁妆,最后由大辰护卫收尾紧随队伍之后。
沿街并未清场规避,帝都百姓大多也是见过场面的人,但这次国婚的阵仗却让人忍不住称赞惊羡,只因实在是太过奢华,无处不彰显着辰熙联姻的诚意。
大辰陛下立后,大熙送嫁嫡公主,两国和睦是皇室之愿,更是百姓之福。
如此福泽,再大的阵仗也是当得起的。
站在路旁观看的贵家小姐心里忍不住的赞叹,又不好意思说出口,还是一旁的女使看出端倪,于是悄悄在她耳边说道:“早听闻大熙瑢王殿下武艺高强胜其长兄,年纪轻轻上战场杀敌立功,本以为是黑面魁梧,谁知道竟然如此俊朗而不失半分男儿豪气,......”
那小姐听后羞红脸之余又只是平添一分伤感,大熙瑢王殿下岂是寻常女子能高攀的?
仪仗在街上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算结束,时辰掐算的非常准确,大熙嫡公主直接被迎进了大辰皇宫,这一次为嫡公主接驾引路的换成了皇后仪仗的三十六名宫婢。
大辰宇文陛下着一身暗红色婚服,等待着白玉石阶下自华丽帘幔的红轿中缓缓走出的凌雪晗。
她的裙摆宛如一朵盛开的花朵,随着她的莲步在摇曳生姿,这朵花最终还是开在了大辰的国土上。
二人当着大辰诸位宗亲朝臣以及送亲而来的大熙众人,敬告宇文氏宗祖,行国婚之礼。
宇文陛下颁旨诏告天下,册封嫡公主凌氏为大辰皇后,掌后宫事宜,从此辰熙永结秦晋之好。
凌雪晗按照大辰规矩,向宇文陌福身行半礼,道:“臣妾,谢陛下。”
此番,国婚正式礼成,帝后二人同乘轿撵离去,按照规矩应前去太后宫中再行宇文氏家礼。
当晚便是大辰宫宴,大熙瑢王凌靖安与诸位大辰皇室宗亲列席,正殿上面端坐的是刚刚大婚的陛下与皇后,凌雪晗此刻已换上了大辰宫服与金钗珠玉,此刻坐于夫君身旁,端庄持礼。
席间,所有人都未曾注意过帷幔之后隐约的人影,她今晚虽然只是寻常宫装,但领口刺绣,袖边团纹,还有头上的碧玉步摇,无不点明她在这宫里的身份。
“贵妃娘娘,陛下嘱咐老奴亲自随侍,听您差遣。”说话的人是内侍总管朱维,他年纪虽轻,却圆滑玲珑,而能够让他躬身回话的女人,正是目前最得圣宠的大辰贵妃。
为了保证贵妃能够看到陛下的身影,他还特地往里靠了靠。
“你去伺候陛下吧,这里用不着你。”洛惟玉摆了摆手,因为朱维挡住了她的视线。
其实,无论是否奉旨,她今夜的目光都不会落到陛下身上。
眸光所至,落在她眼中的身影是那样的熟悉,却又是那样的陌生。
这怎么可能?这万万不可能!
她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却是太过用力,以致于竟硬生生将嘴唇咬出了血,滴落到指尖,帷幔后顿时弥漫开来一阵血腥味道。
她往后差点跌了个踉跄,竟然是他,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