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霁州防线的数十座城池燃起的烽火在半月之间竟已绵延至整个南境沿线,眼界所至的硝烟以燎原之势迅速扩散,在溯水郡坚守到最后一刻的万千将士如今已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不,应该说是败者为寇的牺牲品。
曾经的溯水是程国境内极美的地方,人们都说,溯水就是仙境的桃源。
现在的刀和剑划破了无数人的家国梦,曾经清澈见底的溯水,如今却满是腥臭,令人掩鼻。
这就是战争的代价,这就是权力者追求的结果。
冲杀的号角声,刀戟声以及夹杂着马蹄声的破碎了程国人的心,白天是一片喧闹,夜晚就是死一样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着血的气味,月光是那么的冷,落在面前,就像一把刀刺入了心中,让人久久不能喘息。
西南防线的荣穆郡久攻不下,睿王的四十七万大军随即沿边线一路向南碎风踏雨而来,如石碾般迅速踏过溯水献山,连战皆捷,程国守城之主早已惧怕大熙兵将,短短数月,睿王凌靖毅从降将叛将、从忠将勇将手中一共斩获励旭十一郡,加之南疆王亲自率军攻占东南边境,眼见程国南境布防已是支离破碎。
南境霁州往北是黎旻两州,而黎州北部便是云平城,那是程国帝都中枢之所在。
五月初九的晌午时分,睿王大军攻下霁州,如黑云压城般列阵于黎州城下,大军在城外三十里整军安营,所有人都以为程国借此间隙能得以喘息之机,却未曾想到大熙天子诏令随即颁布天下,敕封皇四子凌靖安为大熙东境主帅,即刻率兵进攻程国西境沿线,一夜之间不知多少人为之梦碎。
诏令颁布时,姜寂初与凌靖尘已进入淮州境内,两人尚没来得及仔细揣测那道突然而将的诏令,却不知从何处透出了上碧茶庄庄主遇刺重伤的消息,凌靖尘打听之下才知这消息被故意遮掩了整整三个月,也就是说,南境开战尚不足一个月的时候茶庄就出事了。
可姜寂初却在两月前亲自看过姜卿遥派人送至朔安的亲笔书信,她认得他的字,那确是他亲笔无疑,笔迹雄厚有力,绝对看不出任何重伤迹象,加之南川自有山庄分阁,又无人知她姜氏身份,她亦不想叫人刻意留神茶庄反倒被有心人看出端倪,此间种种,造成了她对茶庄出事竟浑然不知。
这晚她独自留在驿馆内,大概出神太久以致于抬眸方觉房中烛光甚暗,她正欲去剪烛心,却听到屋外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刚转过身来便见他轻轻推门而入,只见人刚坐下,热茶便已递到他手里,却未等到她主动问,他便先安抚道:“遇刺的事不假,但你放心,卿遥并没受伤。”
“是谁?”似乎只要一个名字,她便能让那人付出十倍代价。
“鼎丰茶园的人。”他说这话时,带着些犹豫。
“那便是吴旭了。”姜寂初震怒下几乎就快要拍案而起,“我看过签单档簿,发现叶筠茳阁主曾经亲自划掉了一单生意,就是吴旭1
凌靖尘见她神色幽深便顾不得其他,只能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努力让她平静下来,却也知道姜氏亲眷的安危一向是她行事底线,更何况这次被人当做目标的人是姜卿遥,他便已将她心中的打算猜出了七八分,苦心劝道:“你这次回南川不能轻举妄动,鼎丰茶园只是冰山一角,吴旭背后另有他人,而且,应该不是大熙人。”
姜寂初毅然问道:“南疆王还是宇文氏?我不信重氏一族能如此猖狂,敢在大熙境内杀人放火。”
凌靖尘指尖一下一下地轻点着茶案,微微蹙眉半猜半语道:“如果我想的没错,鼎丰茶园的门路极有可能是赫连氏砸重金为他铺设的。”
吴旭背后之主不言而喻,姜寂初冷哼一句:“韬光养晦,出其不意,这倒像他。”不过转念一想,既然不惜砸重金开辟商道,那针对上碧茶庄的行为便不可能是贪图茶商厚利,只稍稍往深一想,她不禁背脊发凉,复而抬眸紧张地问道:“这灾祸来的实在蹊跷,卿遥在南川绝不会因为私怨树敌,那他们一定是冲着茶庄来的......卿遥既然死死守住他受伤的消息,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对吗?”
“不论如何,既然一击不中,便没有再出手的道理。”凌靖尘语气平缓,耐心道:“你回去看看卿遥吧,至少,芙菁城这半年内都会是安全的”
“你想要我离开?”姜寂初怔忡地看着他,故意压低了嗓音道:“明日就要去军营了,你说过,淮州营驻军目前只有不到五万,你真准备带着区区不到五万的人马去替睿王攻打荣穆郡?”
凌靖尘微微摇头,细想后说道:“不会,这五万兵将甚至都不会进入大熙东境沿线。”
“为何?”姜寂初转念一想便琢磨出了些东西,问道:“难道是四殿下不允许你去抢他的军功?那他也太自傲了,一个西南荣穆郡,睿王攻打快两个月都攻不下来只能转战霁州,他一个刚刚领兵的皇子,接管东境数十万大军,旧兵新帅,他难道真有那么高明的统军本事?”
“且行且看吧。”凌靖尘双眸泛过那么一刻的幽深与晦暗,随后舒展开不知何时皱起来的眉头,抬眸认真地看着她,言道;“凌靖安此人极为难缠,我和这位东境主帅的恩怨,你不便露面。”
姜寂初虽只怔怔地望着早已暗淡的烛光出神,却也是已默许了他的决定。
也许是刻意留心他的消息以致于这次离开的路走的极慢,明明九天的路,她却走了将近半个月,在她临到芙菁城的前一晚听到了宣王殿下率兵进攻旻州的消息。
荣穆郡外,号角连营数十里,每天都在上演着逐鹿之战,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一向算无遗策,可这次偏偏算漏了一点,那就是那位东境主帅根本就没有阻挠他的五万大军,而是默许了这五万淮州营驻军与他的东境军一起攻向旻州荣穆郡。
回到茶庄时发现一切如旧,唯一不同的是,没有见到像往常一样从内院跑出来接她的姜卿遥。
她行至内院前庭,偏巧一位年过不惑的妇人恰好路过,她神色慈悯平和姿态端庄,长长墨发仅用一根竹簪盘起,手里怀抱着三四本账目册子和茶簿,她不经意间抬眸便看到了姜寂初,竟然忍不住微微抖着双手,既惊讶又欣慰。
“姑娘......姑娘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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