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堂内坐着一个穿着天青色衣袍的男子,三十岁左右,玉簪束发,相貌普通。
“宗主。”南挽客气地行了一礼。
“师妹。”沈容上前扶住她,假惺惺地关心道:“你怎么来了?身体可大好了?要不要送些灵芝丹药过去?”
南挽依稀想起当初原主就是称身体不适拒绝了他的收徒请求。
现今再用一次也无妨。
“咳。”南挽推开他的手,虚弱地咳了几声:“饶烦宗主挂念。”
沈容嘴角微微抽搐。
要不是他目前还得仰仗南挽,他都想指着对方来骂。
你虚弱,我还虚弱呢?
都是几百年的道行了,哪不知道你?
“师妹。”沈容假意安慰了几句,而后不经意地提到:“听说你最近收徒了。”
南挽没有否认。
“今日宗门大比在即。”沈容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咂了一口:“师妹若得闲,可去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弟子,你那剑峰未免太冷清了。”
南挽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茶,暗自思忖着该怎么拒绝。
沈容大概怕她一口回绝,又拐弯抹角道:“你那两个弟子今年也要参加大比,你这个做师尊的怎么好缺席?”
就算南挽不收徒,至少也要撸个面。
省的其他几个宗暗戳戳骂他剑宗没人。
搬出白绵绵,南挽通常不会拒绝。
果然,南挽想了想后就同意了。
见她点头,沈容眉心微动,脸色欣然有喜色:“那我现在去安排,暂时就先不叨唠师妹了。”
南挽定定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师尊。”
待南挽离开后,议事堂突然走出一名黑衣男子。
“剑仙大人今日怎么同意了?”
“剑仙?她也有脸自称剑仙?”沈容嗤笑一声,“一辈子都停在出窍期的废物。”
他现在离出窍期只有一步之遥,等他成功那日,南挽只能跪地求饶。
想到那时的情景,沈容脸上的笑容越发畅快。
“师尊所言甚是。”黑衣男子低头,眸中飞快划过一丝暗色,本来黑黢黢的眸子一下红光大涨。
沈容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察觉到这诡异的一幕。
剑峰。
“师尊。”
顾憬眨巴着眼:“大比我也要去吗?”
“不用。”白绵绵笑眯眯道:“就我和师兄去,到时小师弟在台下看着便好。”
顾憬生得可爱,人也乖巧。
饶是冷心如师兄,也舍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
“嗯。”
顾憬乖巧点头,“到时我在台下给师兄师姐加油。”
“小师弟真好。”
白绵绵眼底泛起一丝笑意,试探着伸手去摸顾憬的头。
盛泽错身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顾憬身前。
“师妹,大比在即,不能懈怠,我们去练剑吧1
白绵绵默默翻了个白眼。
“师尊。”她求助地看着南挽。
“你师兄说的对,你的确需多加练习。”南挽脸不红心不跳。
男女主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吧!
依他俩这性格,估计还有好一段路要走。
盛泽松了一口气,拉着白绵绵迅速离开。
“师尊,弟子二人告退。”
“师尊。”
顾憬眼里划过一丝纠结。
“怎么了?”南挽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师尊,我想回去看一看我娘。”顾憬低着头,忐忑不安地等着南挽的回答。
修仙界讲究斩断前缘,只要踏上修炼之路,那就需忘却昔日过往。
“我跟你一起去。”南挽将他抱了起来。
上辈子,顾憬拜师的时候已经十五,早已历经了世俗冷暖,彻底跟尘缘了断。
这辈子比上辈子足足早了十年。
顾憬还想回家看一看自己的母亲实属正常。
“谢谢师尊。”
顾憬心里感激,不自觉抱紧了南挽的脖子。
凡界。
一处破破烂烂的房屋。
南挽停在屋门外。
顾憬推开门,熟门熟路地进了里屋。
里屋榻上躺着一位妇人,下巴尖尖,眉眼依稀可窥出昔日的风华。
“娘。”
看着床上躺着瘦的不成人样的妇人,顾憬怯怯地喊了一句。
“你怎么回来了?谁让你回来的?”妇人别过头去,不想看到他。
“你们父子俩恶心人的手法真是一模一样,一个盼着我去死,一个我死了也不放过我。”
“娘,你怎么了?”顾憬带着哭腔喊。
“滚,别在这假惺惺,我不想看到你。”
看着跟那个男人如出一辙的眸子,妇人心里越发厌恶。
“你要是真孝顺我,就赶紧走,永远不要回来。”
……
“滚。”见顾憬还立在哪,妇人又斥道。
“娘,我走了。”
顾憬抹去脸上的泪水,郑重磕了三个响头。
“吱呀。”
门关了。
妇人费力从榻上爬起,打开一旁的窗子。
看着那小小的背影,妇人眼里怅然。
什么时候,她居然连自己儿子都容不下了。
当初她明明对自己说,要把这个孩子视如珍宝。
泪水无声从眼角滑下,滴落在窗沿,直至消失不见。
顾憬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
“怎么了?”南挽声音温柔。
“师尊。”顾憬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往下掉:“我以后没有娘了,也没有家了。”
从小到大,一直是娘将他带大。
尽管对他不好,他也依旧爱她。
南挽伸手,温柔地擦去他的眼泪。
“我之前跟你说过,剑峰就是你的家。”
“嗯。”顾憬红了眼睛。
“走吧1南挽抱着他离开。
顾憬没有回头。
自今日起,他与凡尘一刀两断,再无半分瓜葛。
妇人愣愣地看着窗外。
像是想到什么,她突然笑了起来。
声音越来越悲凉。
“娘,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
“小憬。”
妇人紧紧攥着拳头,指甲狠狠掐进肉里。
“你也要好好的。”
她愧对这个儿子。
她是真的恨他,也是真的爱他。
或许离开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妇人悄然合上窗子,回到榻上,默默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