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们一句句的声讨,裴御先是感到茫然,然后是屈辱和愤怒。
前世,他早早离开,南挽虽说对他非打即骂,但从来没下过痛手。
他以为其他男子的遭遇最多跟他差不多,其实不然,遭遇最惨的男子身上全是伤疤,经年累月,不曾痊愈半分。
这些伤疤都是他们的妻主打的,只要他们稍不合妻主意,便会遭来一阵毒打。
看到那些伤疤,在场的男子无不感受到了凉意。
他们是人,不是奴仆。
虽说他们从小就把尊敬妻主刻在骨子里,但不代表他们不会反抗。
折磨他们的是女子,给予女子底气的是法律。
法律保护的只是女子,从来不是弱者。
在法律上,他们男子从来都只是牺牲品,这世上有几人愿意当牺牲品?
“我们要废除法律。”
这一刻,男子的心从来没有这般愤怒过。
他们宁愿死,也不想再继续过这样的日子。
“小兄弟,你妻主对你好吗?”
裴御轻轻点了点头。
“真好,要是我也遇到这么好的妻主就好了。”说话那人艳羡道。
裴御恍然想起,他的妻主好像不是这个朝代的人,拥有着其他女子不一样的思想。
皇城人口上万,像南挽这般好的妻主少之又少。
他是用了两辈子的苦难才换来一个南挽。
那其他人呢?不是每个人都拥有跟他一样的机会。
裴御想起被他改的面目全非的那本律法。
要说出去吗?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
裴御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南府。
“回来了?”南挽此刻正在书房看书。
“妻主?”裴御不敢直视南挽的眼睛。
“你在犹豫该不该说出那本律法的存在吧1南挽语气近乎肯定。
裴御轻轻点了点头。
南挽随手把那本律法递给他。
“妻主?”感受到手中沉甸甸的重量,裴御神情一片空白。
“去吧1南挽从来没想过要禁锢裴御。
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有一天告诉南挽,他想要推翻这个国家,南挽都大力支持。
“小御,你知道吗?”南挽轻声道:“我原先生活的地方,起先是男尊女卑,最后才是人人平等。”
她忍受过重男轻女的痛苦,所以她能理解裴御。
男尊女卑?人人平等?
裴御怔住了。
这样的世界,他从来没想过。
在他的记忆里,男子永远只是女子的仆人。
“妻主,你说的话是真的吗?”裴御声音微颤,那是他绝对不敢设想的。
“真的。”南挽抱住裴御,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之前的生活了,末世之后,所有人都发生了改变。
经历过百般勾心斗角之后,她竟忘了,末世之前是什么模样。
不过,想必一定是幸福而又快乐的。
裴御闭了闭眼,眼泪肆意在脸上流淌。
南挽感受到了冰凉冰凉的触感,她猜到这是裴御的眼泪,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力抱紧了裴御。
人这一辈子,当为自己活一活。
自重生后,裴御便有两个心愿。一个是和南挽厮守一生,一个是改变男子卑微的处境。他们不比任何女子差,不应该一辈子都是这般。
“小御。”
良久,南挽推开裴御,伸手轻轻地擦掉他的眼泪。
“你去吧1
她先是裴御的妻主,再是女子。
裴御垂眸握住了南挽的手,声音沙哑:“若他们对你出手,我会保护你的。”
他还有好多话想对南挽说,但千言万语只汇成了这一句干巴巴的话。
这句话其实还没说完整。
他不仅想保护南挽,还想保护南府,保护丞相府。
“我相信你。”南挽轻声道。
————
皇城从来没有这样乱过,这一天,女子们眼里是为卑微的男子走出禁锢他们许久的家,拿起了手中的刀柄。
肆意杀害男子的,杀。
肆意折辱男子的,杀。
……
大皇女出手剿杀反被围殴的消息传来时,南挽抬头看了眼天空,阴沉沉,不见日。
次日,礼部尚书奉女皇的命令拜访南府,跟南愿谈了一夜。
“挽挽,你想知道我娘跟你娘谈了什么吗?”李佳好奇道。
南挽摇了摇头:“不想。”
有些事,知道可以。有些事,知道不合适。
“好吧1李佳兴致缺缺。
“挽挽,你夫郎现在还听你话吗?”
自从男子喊着要改变律法后,她爹爹天天跟她母亲吵架。
南挽点了点头。
“真好。”李佳叹了一口气,“以后我再也不敢去青楼喝花酒了。”
昨日,她本来喝酒喝的欢快,却突然冲出一个男子,甩了她一巴掌还不够,还揍了她好几拳。
害的她至今都对那日伤她的男子有心理阴影。
她娘前不久想让她娶亲,她想想还是算了,她就不折磨自己了。
“你伤没事吧1南挽仔细打量了一下她。
“没事。”李佳摆了摆手,“别看我那日伤的重,其实只是皮外伤,他们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
若换成女子,她至少在床上躺一个月,哪会像现在这般活蹦乱跳?
“不过我也能理解他们。”李佳道:“他们的生活实在太苦了,他们也是人,没必要遭受这一切。”
她刚开始其实也不理解,可她代入自家哥哥的处境理解就想通了。
如果裴灵像其他人一般折磨她哥哥,她哥哥肯定很痛苦。
可设身处地站在男子角度上细想的人并不多,像李佳这样的人更是微乎其微。
“希望他们能谈妥吧1李佳叹了一口气。
金銮殿。
“陛下,臣认为不能就这般轻易妥协。”
说话之人出生世家,是律法出了名的拥护党。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女皇脸色铁青。
若是造反是外敌,她还不会这般头疼,可造反的偏偏是那些百姓。
女尊位面,从事生产一事全由男子负责。没有男子,她们的生活彻底乱了套。
打不得,杀不得,只能谈条件。
“陛下三思啊!若答应他们,我们女子还有活路吗?”
想起那些苛刻的条款,大臣心头就一阵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