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捱到寒暄结束,陈明几乎快要虚脱了。他紧跟在林沐身后,死拽着他衣襟不放,乖巧得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我说老大,你能不能拿出点党国军人的气势?瞧瞧你现在这模样,成啥了?也不怕在弟兄们面前丢脸?”说着,又回身看看陈明身后的一众特务。突然脸色一黯,他赶紧点着自己胸口,坚决果断地说了句,“对不起老大,我说错了,现在把刚才那句话收回……”
林沐没有看到其他特务脸上的表情,也不用再看了,眼睛扫过他们的脚掌后,形式就已经很明显了——全都是八字脚开外,做好了随时开溜的准备。
“我说老大呀?再咋说,你们也都是见过世面的,给党国留点脸面行不行?这可是外交场合啊?”
“不行啊兄弟……哥哥这腿脚发软碍…”
“不是……你咋这样呢?它至于吗?”
“兄弟你是不知道哇!哥儿几个都是有家小的人,这要传出去被媳妇听见,哥敢跟你保证,下半辈子可就惨了……”
妈妈的,原来是一群惧内的软骨头?摇着头,林沐有点哭笑不得,说道:“就算嫂夫人管得严,可她现在没来吧?啊?你还怕她在兄弟们里安插眼线?”
“绝世聪明啊兄弟1一挑大拇指,陈明对他佩服得是五体投地,“你咋知道我家里的安插眼线了?我跟你说哈,哥在沈阳这些年,每天就做两件事:防范万恶的小日本,找出隐藏在内部的我家那口子的眼线1
简直无语了。倘若旁边没有国际友人,齐公子真想好好大哭一常怪不得抗战爆发后,军统在沈阳就一直打不开局面,瞧瞧眼前这帮窝囊废,不就一目了然了?
“哥!嫂子也是干咱这行儿的?”林沐故意问道。
“没错,青浦班出来的,资格比我还老。”
“那上峰给她的任务,不是总天天盯着你吧?”
“那当然,盯着我是副业,也就是没事练练手。”说到此处,陈明的底气似乎又足了些。他挺挺腰板,慷慨激昂地解释道:“知道不?这是夫妻间的情分,一千年坐船修来的,要不人家盯你干嘛?嗨!像你们两个没讨老婆的光棍,说了也白说!说了也不懂1
男人有这么当的吗?齐公子愤愤想道。
尽然对方全部换上了女兵,那这些请来的妓女也就格外显眼了。
“老大,现在打发她们回去,这恐怕有点不妥当……”一个特务趴在陈明耳边提醒,“咱还没给她们算钱呢,这万一要是闹起来,恐怕……恐怕……”
“妈个巴子的,你咋不早说1陈明感觉自己的血压是“噌噌”往上升,骂道:“连婊子的帐你们都欠,亏你们还自称是男人?”
小特务赶紧低头、闭嘴。
幸好林沐脑子灵光,他低头想了想,便对苏联女兵解释说,那些妓女是他请来的“歌舞团”,准备给劳苦功高的苏联红军们,进行一场慰问表演。于是,本来应该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打劫计划,结果一着不慎,反倒演变成了“群众联欢”。
“我告诉你们说1将妓女们悄悄叫到一边,陈明不得不连哄带吓对她们进行着“战前动员”,“表演的时候,你们得庄重点。现在是个什么形式?中苏友好联欢会,联欢联欢,你们代表的可是国家啊?对不对?像那个那个……哦!小翠红,哎哎哎!就说你呢!总看别人干啥?”点点溜号的妓女,将她瞄向男人的脸庞扳过来,陈明叹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长官训话你得注意听讲,是不是?干你这行儿的不听话,哪行啊?它能有生意吗?记住了,你往常哼哼的‘一呀摸,二呀摸’啥的,今晚就不要唱了。还有什么‘松花江是美人窝,你比那旁人美得多’,这都不要唱了,多注意形象,多注意涵养。啊!涵养1
“长官,那我不会唱了。”一噘嘴,小翠红生气了,说道:“不是说好了请我们陪客吗?怎么越整越复杂?想听文雅的,那你去找大学生好了。”
陈明心里是有苦说不出,不说还难受。
“那蹦蹦戏你们总该会吧?”齐公子赶紧插嘴替陈明解围,说道:“略过那些黄段了,只要不涉及下半身,尺度由你们自己把握。”
“哦!那这个还成。”翠红看看白花花的银元,也就没再坚持。
“姚明啊1抹抹头上的汗,陈明那紧悬着的心这才慢慢放下,叹道:“唉!你说这年头,想赚点钱它咋就那么难?”
既然变成了“联欢会”,那就要有联欢会的气氛。让妓女们表演团体舞这恐怕有点困难,因为她们早已习惯了单打独斗的工作作风。可你什么都不演,这也不是办法,总不能让大家坐在一起相面吧?
“先叫老毛子跳舞,我去编排。”关键时刻,还是林沐发挥出高人一等的超强组织能力,他把特务召集在一起,不假思索地问了句,“谁会唱落子?”
“唰1一个特务举手。
“哪一折?”
“人面桃花1
“行!你赶紧去找个姑娘练练,演不好扣工钱1未等特务反驳,他马上又问道:“会唱国戏的举手1
特务们大眼瞪小眼。
“不许左顾右盼!想从这活着出去就给我老实交待1
“唰1又有一个人举手。
“擅长哪一行?青衣、花旦还是老生?”
“二人转1
“行,你赶紧下去准备1
最后一统计,临时组建的“表演团”,总算七拼八凑整出了一台戏。先不说是否专业,能图个乐呵就行。
舞台道具是没有了,幸好还有酒,烧酒就是最好的进攻性武器。几个什么都不会的二百五特务,只好乖乖去陪酒了。许忠义给他们的指令是:不管你有多大量,只要还有口气,那就给我往下灌!
晚会在午夜时分准时举行。先是“老大姐”出来跳舞,随着手风琴响起,几个漂亮的俄罗斯姑娘跳起了头巾舞。这种舞蹈在中国实属罕见,一帮大小特务平时哪见过这个,当即就看得目瞪口呆躁动不止。
“老毛子真是太疯狂了,”棒槌使劲嘬着手指,啧啧称奇道:“这要是娶回家去……我地乖乖1
棒槌由于家穷,吃不起糖,所以打小就喜欢把指头含在嘴里舔来舔去。结果一不留神落成了毛病,长大了也改不掉,就连他的儿子也跟他是一个毛玻
棒槌吃不起糖,所以他对糖果就有一种特殊的嗜好。别人是一边看节目一边叫好,可他呢?叫好只是个掩护,目的是转移别人的注意力,趁机把糖果往怀里揣,而且是使劲地揣,玩命地揣,能揣多少揣多少。
“棒槌!你妈个巴子的,就不能有点深沉?”狠狠瞪他一眼,陈明又小心翼翼看看左右,低声骂道:“党国的脸,全叫你给丢尽了1也没功夫跟他废话,一把扯到暗处,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他的“武装”后,陈明是上下其手一通摸。
“哎哎哎!长官,长官!您手下积德!积德1
“你个狗日的!连裤档都不放过?”伸进棒槌的裤头搅了搅,结果,搂出了一大把高级糖果。
“丢人哪!丢人哪1点点棒槌的鼻子,陈明恨得都快吐血了,“你还像是个党员吗?啊?党训你都背到狗肚子里去啦?行!你不仁那我也不义,回去后把先总理遗训给我抄上一百遍1
“啊?”
“啊什么啊?不写完,你就甭打算分到一毛钱1
“是……”
随着气氛的活跃,一开始的隔阂也渐渐解除了。一些特务开始频频劝酒,大碗大碗的白酒,被“热情洋溢”地送交到苏联女兵手中
“哈拉少1除了这一句,特务们也不会说别的。但对方好像挺识趣,一面碰杯,一面兴致勃勃地欣赏起中国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