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今日传来喜事,多年前走失的姜大小姐终于寻回。为了这事,姜奉云在家中摆宴专请将军府。
夏日消暑过半,夜里不似从前这样热了。
闲月坐在梨花树下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接回姐姐的第一件事,必然是要调理身子的。
所以,她问了兄长,请了常思慕过来。没想到,这回却答应得爽快。
此刻常思慕正在给姜西雁把脉,常思慕待人温厚,说话不似寻常男子那样大吼大叫,或者严厉有加。
这种温和落在女子的耳里,很有安抚人心的温柔。
“怎么样,思慕哥哥,姐姐的身体还好吧?”闲月问道。
“还好,只是多年辛苦郁结,还需要好好调理身体。”常思慕收拾药箱,准备写药方。
闲月放心了一些,道:“既然这样,那你多多为姐姐的身体调养照顾,我这边你就不需要常常分心了,兄长也给我找了别的太医来。”
说完,她就去逗鲤鱼池里的小鲤鱼们了,没有看见常思慕停滞的手笔。
姜西雁缓缓抬头看向常思慕,“以后,有劳常公子了。”
“大小姐不必称我公子,喊思慕就可以了。”
“思慕。”姜西雁轻轻说着。
走廊外,一个丫鬟跑到闲月身边,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闲月有些讶异,“他真是这样说的?”
丫鬟点头。
“怎么了?”常思慕问。
闲月想了想,笑道:“没什么事,兄长喊我过去,你先给姐姐写药方,我过去一下。”
顺着走廊离开,常思慕的视线慢慢跟着过去,最后不动声色收回。
闲月跟着丫鬟走出公府外,左右看了看,没瞧见有人,正奇怪着,忽然旁边跳出一个人影。
“你说有什么新奇的东西给我,是什么?”
来者正是卫景修,他身上有些酒味。这个时辰,他该吃完宴席回去了,却偏叫丫鬟传了话过来。
“你瞧。”他从身后掏出一个发着光的灯笼,只是那灯亮的有些奇特,不像是烛火。
“这是?”
“萤火虫。”卫景修看着姜闲月的脸,那些萤光虽不似烛火那般亮,却在微淡的光映里显得姑娘的脸甚是动人。
闲月接过灯笼,将罩子打开,全部萤火虫就像星空掉了下来,瞬间分散。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烛火虽美,却无萤火生动。
“你喝醉酒就做这样的事?”闲月抬头看他,看见男人的双眸蕴着笑意。
“本来不想打搅你,记得你说讨厌酒气。可是回去路上,看见许多萤火虫,夏天快过去了,怕你没看见,得等来年。”
闲月嘴角微微勾起,那些萤火虫缓慢地飞着,一个个亮亮的小圆点,她的视线跟着那些飞虫走。
“很漂亮,谢谢你。”
卫景修仰头缓了缓身上的酒意,“谢谢你这样的话要是不说,我想此刻的美景就更醉人了。”
闲月脸上的暖意增添几分,“又看了看远处江肆的身影,喊道:“扶好你家将军回去,记得煮些解酒茶,明天我簪些梨花送去将军府。”
“你亲自来?”卫景修走前两步,神色居然有些期盼。
闲月抬头看他,“到时若是将军还睡着,那闲月就不便打扰了。”
说完,闲月转头离开。卫景修愣了半晌,才缓缓笑了几声。
温国公府的院子里多为常青树,一来寓意不错,二来也便打理。
虽然有个小花园供着整年四季适时的花朵,但唯独闲月的院子才有一颗开满黄蕊白瓣的梨花树。
姜西雁刚回温国公府,很多事情都要重新认识。
闲月告诉她每年夏天自己都会和府里的下人们把这些梨花摘下来,用以簪花或酿酒。
“我还是头一次做这簪花。”姜西雁看着下人们打闹说话,有些怅然说道。
虽是夏末了,正午的院子还是有些暑气逼人。
闲月抱着选好的白瓷花瓶放在窗台,下人们在院子里小心地采摘梨花。
“我只是这样打发时间,梨花气息清甜,放在卧室养着或者戴在头上和制成香囊是再好不过的了。”
姜西雁抬头,看见今日妹妹穿了一身天蓝色宽袖襦裙,发饰简单灵巧,却衬得人清新美丽。
她不自觉低头看了看自己,碧绿的颜色在夏天也是清丽的,可是自己远不及妹妹肤白若雪,反而看起来刻意装扮,显得媚俗。
“姐姐喝过梨花酒吗?兄长去年教我的,等会儿若是梨花还有,我们制一些吧。”
西雁还没点头说话,院子里的丫鬟抱着一箩筐梨花跑过来,脸上都是汗,笑得却开心。
“小姐,您看,虽然咱们摘梨花的时间晚了些,不过这些数量也足以做今年的梨花酒了。”
闲月走下台阶,看见那些白皙花瓣,回头对姜西雁笑道:“是呢,姐姐你看,这儿有好多,今年定要你尝一尝梨花酒。”
西雁莞尔一笑,“好。”
待到午后,常思慕又要来给姜西雁送药。两姐妹说了会儿话,便分开回到各自的卧房院子。
闲月没忘记要簪花给卫景修,转头从框里挑了几朵娇嫩的,淋上一些水,仔细看了几遍,修剪枝叶后,便坐轿前往将军府。
将军府的人似乎早就在等,看见温国公府的轿子一来,便迎上前。
“将军把茶都晾好等您了,还以为您不来了呢。”管家领着闲月进府,一边说话一边笑。
将军府很气派,可这气派与温国公府又截然不同。如果说温国公府全是金钱奢靡,那这儿便是武将世家那股威严严肃之派。
闲月跟着管家还没到院子,就看见走廊尽头来了一个人。
远远瞧去,那高高束起的马尾全然潇洒恣意,他走路很稳,却透露着一股欣喜。
“来了?”卫景修笑着,眼神落在闲月的脸上。
“我还以为你这会儿还醉在床上呢。”闲月回头接过侍女怀里的花瓶,递给卫景修。
“这是你簪的?”
“若是你有口福,我过些日子还要酿点梨花酒,兄长也许会请你到府上一同宴饮。”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朝正堂走,卫景修闻了闻梨花气息,在夏日闻上这样的香气,不知多消暑。
“只是你兄长请我?你呢?”
闲月嗔他一眼,“我兄长的面子还不够大?请不动你这尊大佛?”
卫景修笑了,抬手让婢女上了一些清凉的酸梅汤,还有一早晾好的碧螺春。
“你带一些酸梅汤回去,夏天没有胃口,喝些对身体也好。”
闲月坐下,看着婢女们摆弄食盒。
“我姐姐回府以后,总觉得她有些闷闷不乐。你哄人的点子最多,能不能想些法子,让她高兴高兴?”
卫景修倚着太师椅,一手握拳撑在脸颊上,有些好笑说:“我哄人的点子不多呀,倒是对你尽心,旁人我可顾不上。”
闲月有些羞愤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绞手帕玩,“姐姐回来之后,兄长都没有跟她说体己话。整日忙着皇室马场动工的事,我怕她在家觉得生分不安。”
“你未免太过小心了,你姐姐是在外多年,不过好歹也活了下来。倘若你想,我便让上次茶楼的人再开一班戏台子,请你去听戏?”
说完,闲月惊喜抬头。虽说上次闹得不太愉快,不过就连她兄长那样百般挑剔的人都觉得戏不错,想必应该能逗得姐姐欢心。
于是便应允了。
这回卫景修可不希望再生出什么事,便叫了几个安分的婢女去茶楼伺候,把胡桃留在了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