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姜闲月掀开帘子,看见许多人正在清理火堆和整理剩余粮草。
她的轿外由江肆守着,二人对视一眼,江肆把手里备好的水和干粮递上。
“这是你家将军给的?”
江肆点点头。
姜闲月垂眸,小心地翻开外包的油纸。一只白莹莹的桂花糕,上面点缀着嫩黄的花蕊。
她又看向树下啃干粮的随从们,一口胡乱吃着,嘴巴粘着干得掉渣的饼。时不时得喂几口水,捶捶胸口,免得噎着。
捧着这碗口大的桂花糕,姜闲月轻轻问:“你家将军哪来的桂花糕。”
江肆起初不太肯说,闲月直盯着他不放,便只能托盘而出,“将军昨天夜里带了银子去讨的,说你到底是千金,怕你吃不惯这些。”
闲月心头微动,脑海里又浮现起那双悲伤的眼睛。
“你家将军呢?”
江肆回头环顾一圈,指了个方向,说是在那。
闲月抱着这些糕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想起昨天彼此的对话。
在那句将军府会竭力去办之后,闲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好像不该如此,似乎自己一晃而过的想法深深伤到了对方。
卫景修也有意避着,只说自己累了,要早些休息。
闲月一晚上没怎么睡着,心里隐隐挂念着卫景修那副失落的模样。
也许,也许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呢?闲月这么想着,竟无比怀念在此之前他逗弄自己的轻松氛围。
待到卫景修的营帐前,他那儿已经收拾干净,整个人瞧着并无阴霾。
他换好了骑装,一身通体的黑色,靴面干净无尘。高高的马尾随身下马的动作,肆意飘扬着。
二人眼神对视上,卫景修神情似乎微愣,随后驾着马缓缓过来,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糕点。
“不喜欢?”
闲月低声啊了一句,想说不是的。可卫景修反应太快,已经招手叫江肆过来。
“去想办法弄点更好的,比这好的。”卫景修抓着马绳指着那堆糕点说。
江肆疑惑地看向闲月,木讷点头,随后领了银子便扬长而去。
一气呵成,给闲月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闲月小姐快上轿吧,得快些赶路了。”
姜闲月神情呆滞,看着他驱马到队伍的前头。她握着冷冰冰的糕点,心里忽然有些不对味。
闲月小姐……吗?她心头呢喃着,记起自己同意他喊闲月二字时喜上眉梢的模样。
赶路迫在眉睫,姜闲月失魂落魄地回到轿子里,温吞数秒,把那嫩白的桂花糕一点一点吃进肚子里。
轿子摇摇晃晃,闲月吃饱喝足以后,开始犯困。她靠着枕垫,猫似地一下一下阖着双眼。
队伍安静极了,似乎是卫景修个人训兵的习惯,不喜欢太过吵嚷。
不知走了许久,轿子忽然急停,姜闲月翻身一头磕在栏框处,疼得她惊醒。
她懵懵地揉了一会儿发红的额头,爬起来掀开帘子,看见江肆站在外面,便问:“怎么了?”
“不知道,将军没叫我过去,我得守着您。”
闲月一滞,“他叫你守着我?”
“是啊,将军说了,没他喊我,我须寸步不离。”
正思索怎么回答,队伍前头传来躁动。姜闲月探出头去瞧,看见男人身上不知怎的多了一层淡紫色的薄纱。
闲月回忆了一下早上见到他时的穿着,那分明是全黑的骑装。
很快,卫景修整个人从队伍人群里穿过,走入姜闲月的视线里。
那是一个身穿薄纱宽袖裙的女人,皮肤白皙,身形修长,凹凸有致。整个人窝在卫景修的双臂与胸膛之间,眼神又魅又冷。
宛如一条美女蛇。
闲月眨了眨眼睛,对江肆道:“你家将军……抱着一个女人?”
江肆点头,寻常道:“是啊,是个女人。”
卫景修越走越近,直到轿子前停下。姜闲月揪着帘子,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只有这个轿子够大,你进里面去吧。”卫景修说。
闲月这才发现,对方没有穿鞋,白嫩的脚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露出来。她的双手一点也不避讳地勾在卫景修的脖颈处,目光打量了一下轿子,摇头不肯。
“她扭伤了,江肆,把她抱进去。”说着,卫景修没什么表情地把人放到江肆怀里,那姑娘不满地撇脸。
“下来。”卫景修又说。
江肆傻眼,接话,“里面轿子够大,两位小姐都能坐。”
说完,他就被卫景修冷眼一剜。
闲月这才意识到他让自己下来,把轿子让给这位受伤的姑娘。
一时间,气氛尴尬得很。
姜闲月低眸没说话,默默收拾好自己,从轿子里出来。江肆想要伸手扶她,奈何腾不出手。
卫景修朝她摊开手掌,姜闲月看了一眼,扭头没理,自顾自地跳下来,然后往队伍前头走去。
“你安排好。”卫景修丢下一句话,便跟着姜闲月去了。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姜闲月盯着脚下的杂草,不知怎么地,生出一股气。脑海里全是那位姑娘白皙的手腕与卫景修宽阔的胸膛。
更叫她别扭的是,他居然叫自己下轿,把轿子让给别人。
她不觉得自己是娇气,但是就是不知为什么胸口堵得慌,很想对着卫景修凶一趟。
姜闲月越走越快,忽然,腰间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向后扯去。紧接着便是落进一圈温暖的怀抱里。
她愣了愣,抬头看见牵着马的马夫低头哈腰,“不好意思姜小姐,小的没看见你走过来。”
“退下吧。”身后传来浑厚的声音,姜闲月这才回神,立刻挣脱了他。心里更郁结了,连头都没回,刚要抬腿走,手腕就被人抓祝
卫景修凑上前来,“你与那不知名的姑娘独处,我不放心。”
姜闲月刹住脚步,站着没说话。
“闲月小姐,坐我的马吧,我带着你。”
又是闲月小姐,她听见这个称呼,从前不觉得刺耳,如今不知为何,从他嘴里出来就好像变了味儿。
她甩开卫景修的手,说:“不用了,粮草车就行了,我坐得惯。”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