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吐出一口烟,目光须臾不离开大门。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了,会议厅的隔音很好,他在外面听不到一点声音。记得整修之前,大帅在里面训话,外面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和那小子一样,之前张扬的像大清早的日头,烈的都晃人眼,现在却被收拾成了棉花垛子,扔地上跺三脚都闷不出一声响来。
越想越郁闷,秦穆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碾灭。他又抽出一支烟,还没来得及送到嘴里,门开了。
人一个接一个从会议厅走出,秦穆捏着烟,猛然和裴良桤的目光对上。狠狠瞪了那小子一眼,秦穆低下头准备点烟,有人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老秦。”总参谋长也抽出只烟,划着火柴,给秦穆和自己都点上。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说话,直到会议厅里的人走光,总参谋长才拿下手里的烟,转身和秦穆并排看向远方。
“不是我讲你,这么多年了,性子一点没收敛,还这么莽撞。”
秦穆叼着烟含糊的骂了一句。
“这是最合适的解决方法了,”总参谋长看着指间的烟燃着,火光一明一暗,他也不知道是在劝秦穆还是在安慰自己,“良桤才二十出头,阅历威信都不能让他们信服,空有少帅的名头,抵不了什么作用,就算我们能推他上去,你讲他能在上面坐多久。”
秦穆扔下烟头,踩灭,再点上一支烟:“老子晓得,老子是莽,又不是蠢。”
总参谋长点点头,顿了一下,似乎是终于下定什么决心,他搭住秦穆的肩膀,力道不重的晃了晃:“老秦,待不下去就走吧。”
秦穆愣在了原地。
“把第五集团军带走,离这边远点,这儿已经变了,连我都不认识了,”总参谋长越说越急,仿佛是害怕下一句话自己就说不出口,“我得留下,良桤对殷军执念太深,他不会走,我走了,难讲易临会做些什么,殷大哥给他留下了阴影,即便是养子,他也怕的要死。”
喘了口气,总参谋长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走,我留下,万一有什么不测,良桤怎么都有条活路。”
秦穆狠狠抽了口烟,没说话。
“就这样,我走了,”总参谋长放下手,放松的吐出口气,今天第一次笑了出来,“少抽点烟,小心早死。”
秦穆望着他离开,裴良桤和老友摁在肩膀上的力道仿佛还在,秦穆却感觉肩上轻了很多。
阳光很晒,秦穆有些出神。
三年前东殷决战那天,阳光比今天的还烈。侵略军东驻413部队,人数是当时第三师的两倍还多,双方却在东南那片拉锯了一个月之久。
裴良桤当时刚接手第三师,秦穆不放心,那天特意赶过去亲自压阵。
在总指挥处等了半晌,秦穆才听见由远及进的马蹄声。
“秦叔1裴良桤翻身下马,大步跨进屋,甩下斗篷便喊了起来,“您来啦!怎么,爹不放心我?”
“德行,”秦穆喝了一声,两人一起笑了起来,“是我怕你打的上头,忘了怎么回家,特地来接你来了。”
“不至于,”裴良桤止不住的嘴角上扬,“拖了他们一个月,可算能放开手脚了,阿焕,拿我最里面那盒茶,给秦叔漱漱口。”
秦穆直摆手:“得了,来不起来不起,粗人,来口水就行。”
裴良桤哈哈大笑,副官已经沏好茶送了进来。
秦穆是待不住的性子,一壶茶还没喝完,便催着裴良桤带他上去看看。
两人没骑马,徒步来到指挥部旁最高的山头。山路崎岖,两人又行的急,到了目的地,都是浑身透湿。
“啧,人都要烤干了,”秦穆抹了把脸,抹了一手汗,“倒是直往外冒水,那是关口?”
“是。”裴良桤接过副官递过的水壶,一个递给秦穆,拧开另一个灌了两口。
秦穆用手搭了个凉棚,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地形。
“关口窄小,两边是山崖,我军驻扎在关内,敌军若想进来,必须从关口经过,易守难攻的地方,只要把握好战斗节奏,便能牵制住他们,”裴良桤掏出手绢擦汗,一边隔空指点着,又颇有些惋惜的补充道,“可惜的是这关口也掣住了我军的行动,只能牵制住他们,不能完全放开了打。”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秦穆来了兴趣,追问到。
“节奏,速度,”裴良桤眯着眼扫过底下,慢慢说到,“利用一、二师给我们争取的时间,逼413全力进攻。切断他们,趁主力无法来援,围剿,迅速结束战斗。”
秦穆皱起眉头,说到:“就算打了一个月了,他们人数还是比我们多,你这包围圈拉开,力量弱了,要是被突围出去,被围剿的可就是我们喽。”
“打了一个月,我也摸清对方的脾气了,”裴良桤笑一笑,并不担心,也不多解释,“有耐心,但疑心重,又爱求稳。我要做的,只是比他多走两步,然后,请君入瓮。”
“妈的,别跟老子卖关子,”秦穆哼了一声,又没忍住追问到,“小崽子你想干嘛?”
“嘘,军事机密,严禁泄露。”裴良桤一手解开上衣顶端的纽扣,敞开领口,让山风灌进去,一手食指抵在嘴边,像小孩子恶作剧成功一样得意的笑起来。
秦穆差点没忍住给他来上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