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是从北边起来的,起初只是一团影影绰绰的火光,不过须臾就烧红了半边天。一时间,尖叫,啼哭,恐慌充斥了整个松溪镇。
火势起得太猛,许多镇民自发拿了家中能装水的家伙事,跟着差爷一道灭火。一群打扮华丽的妇人花容失色地哀嚎着“老爷”“相公”,当场重金聘人去火场里救人。
陆珩和沈洛一路赶来,慌乱中,沈洛随手抓过一个人问道:“谁家走水了?”
那人道:“杨家。”
陆珩追问道:“是杨藩家吗?”
见那人点头,陆珩又问道:“有人逃出来吗?”
那人道:“不知道,火太大了,看不清,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沈洛放开那人,见陆珩神情不太正常。
“怎么了?”
“我要进去救人。”
四周的嘈杂还在继续,有人泄气道:“不行啊,这火就算扑灭了,天也已经亮了,里面的人根本就活不了。”
大门已经完全被火海吞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饶是陆珩的轻功再好,也不能保证全须全尾地进去。
“等等。”
沈洛叫住陆珩,拿过旁人手里的一桶水对着自己兜头浇下。
陆珩心下一惊:“你这是?”
沈洛神色如常道:“惜命。”
若不是沈洛说话时嘴边尚有一团白雾,陆珩真觉得他不是人,不禁咋舌道:“你这人的筋骨是铁打的吗?”
沈洛解下湿透的玄色披风罩在他身上,陆珩冷的牙齿都在打颤,只听他道:“前门进不去了,我们得从后院走。”
杨府的后门也聚集了不少人,有人在灭火,有人在撞门,还有人搬来梯子打算翻墙过去。
好在后院的火势尚未蔓延,陆珩和沈洛轻易翻进院中,同时后门也被人从外砸开。然后,包括陆珩和沈洛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一瞬间的窒息,一面是因为热浪,另一面则是因为满地的死人,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血水尸体,那些上赶着来救人的一个个都生出了退却之意。
就在众人踌躇不前之际,当中走出一个矮瘦的青年,面对众人扬言道:“今日来到杨家做客的都是非富即贵之辈,大家伙儿若是能救出一两位,贵人们说了,这天大的恩情,百八十两不嫌多,想要后半辈子荣华富贵的都跟我走1
有了起头人,本来踌躇不决的众人突然间又士气高涨,跟着那青年往前院去了。
陆珩不免感慨道:“真是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沈洛蹲在一边简单查看了几具尸体的伤口,有的伤在脖子处,有的伤在胸口,还有的被砍掉了手脚开膛剖腹肠子流到了外面,惨不忍睹。最后沈洛的目光落在了被撞倒的门上,门上有一条上锁的铁链。
看得出杀人者并没有用什么武功招式,而是把这里做成了密封的屠宰场,随意屠宰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丁和丫鬟。
“沈兄,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大对劲?除了外面和刚刚进来的那群人,整个杨府就没有别的声音。照杨藩的迎亲仗势,今日这杨府之中至少有四五百人之多,怎么会这么安静?而且死的都是下人,难道……”
陆珩话音未落,前院又传来凄厉的惨叫。
空气中的血腥和火油混杂的味道浓得能溺死人。
方才那群进来救人的手脚也快,抓到一个喘气儿的扶起就跑,顾不上谁是谁。
陆珩和沈洛一路逆着人群往前院去,越往前去,火势越猛,惨叫声也越瘆人。
“当心1
陆珩行至一岔路口,尚未反应过来,人已被沈洛拽着往后疾退数步,眼前火光一晃,一个人形火柱“啊氨狂叫着从旁向他们二人手舞足蹈地扑来。在那人着火的手快碰上陆珩衣角的那刻,沈洛一脚把他踹飞出两丈开外的地方。
男人痛苦不堪地来回打滚,妄图以此弄灭自己满身的火,最终僵硬地蜷成一团,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