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身上造成黑夜的东西也能给我们留下点点星光。———维克多·雨果
乔木的卷发被剪短,孱弱苍白的面容显露了出来。他的头依靠着自己的膝盖,躲在角落自言自语。纯白无染的胶囊空间内,他在和自己玩着捉迷藏。
素白的约束衣将他包裹成了蝉蛹,他有时犹如一尊灵肉分离的木乃伊,和一切虚空神交。有时又宛如画地为牢的困兽,疯狂撕裂着殊死搏斗。
法医精神科男医生辛念站在林州赫身后,他一身白大褂,抱臂靠墙,闲散地打着哈欠,说道“林队最近来得有点勤啊…”
林州赫正透过门窗一格观察乔木。
“他今天怎么样?”林州赫问道。
辛念凑到门窗前,轻松说道“如你所见,很享受。”辛念的手搭上林州赫的肩膀,撇了撇头,“去办公室说。”
林州赫收回了观察乔木的视线,和辛念一起朝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走去。他们的脚步渐行渐远,一直岿然不动的乔木,空洞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神智。
辛念从抽屉里拿出档案袋递给林州赫,说道“这是刑事精神鉴定的初步意见…”
林州赫放下手里的水杯,打开档案袋认真翻看着,他眉头微蹙,问道“初步意见?…”
辛念用指关节压了压疲惫的眉心,拿出一张纸开始涂写,分析道“乔木有遗传性的精神疾病—精神分裂。他的人格分裂以轻度的精神分裂为基础,人格分裂和精神分裂是两种不同的状态,却同时出现在了乔木身上。
这个病史可以从他8岁开始追溯。乔木早期精神病表现的方式比较含蓄,没有歇斯底里,但行为上会比较古怪,会自言自语,他父亲没有重视还因此变本加厉的虐待他。9岁的时候乔木分裂出第一个自我保护的人格叫介禾。
他的父亲死后母亲又下落不明,没有亲人愿意接收他,他便被送进了孤儿院。而孤儿院里有太多寡言冷漠的孩子,乔木被很自然的归类,没有人关注到他的精神问题。
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度过了两年。乔木11岁的时候被乔佩森从孤儿院接走。他的精神状态一度稳定了下来,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乔木13岁的时候,乔佩森出于某种原因,开始对他施行暴力和药物控制,这些都让他变得压抑阴沉。他心里夹杂着对乔佩森的恨意,第二个杀戮型的人格菩奈就此诞生。
乔木的精神分裂也因此不断恶化,出现了严重思维障碍,也就是妄想症,比如会幻想虐待他的父亲还活着,他会因此害怕到休克。再比如妄想乔佩森又要折磨自己,他会试图扎破自己的手指画画。乔佩森的画作经过法证鉴定,画作的颜料里混有乔木的dna,《曼珠沙华》应该是乔木用自己的鲜血所作。
为了缓解精神痛苦,他一直有用针自残的习惯,他无法摆脱乔佩森,就将自残后的血液隐匿在画作里。”
辛念拿起桌边的巧克力丢给林州赫,接着说道“另一方面乔木的人格之间有着激烈的冲突碰撞,导致他癔症频发,记忆开始缺失,不断出现昏睡状态,他会像雕像一样叫不醒推不动,有时候像在演默剧,用行为表达却不言语,但其实他的器官都很正常。他昏睡的时候其他的人格就有了活动的契机。”
辛念又补充道“介禾这个自恋型的人格非常聪明狡猾,他具有很强的学习模仿能力,他一直模仿乔木,就像行为都一致的孪生兄弟让人难辨真假,在排除菩奈之后,乔木和介禾,我判断了很久,不过这世界上不会有两片相同的叶子…”说完辛念忍不住抚了抚额头。
“还有很多细节值得推敲,目前就是这样的进展…至于真正的犯罪事实就要靠林警官的证据去佐证还原了,让他的每个角色和案情归位了…”
林州赫听完辛念的部分分析,他何尝不是一个人头两个大,但案子总算有了进展,说道“行吧,这段时间辛苦了你了。改天喝一杯!”
辛念早已习以为常,他懒散地摆摆手说道“少来这套,职责所在。”他的手插在大白褂里,起身送林州赫到门口,又突然说道“那个叫隽筱的女生提供的信息非常准确有效,不然进展也不会这么快。”
林州赫拍拍辛念的肩膀,说道“她马上要高考了,未来很可能成为我们的一员。”说完拿着档案袋出了鉴定所,驾车去了丰源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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隽筱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养已无大碍,平安夜里被袭击的三个人里,容昱伤的最重,他头部重创再加上菩奈几乎要把他勒死,他一直靠意志力撑到找到隽筱,幸好警方和急救队伍援救及时,就医后虽然度过了脑出血的危险期,电脑断层也没有问题,但是医生还是建议他继续留院观察。
因为这场意外,他们毫无征兆地过度到了寒假,而今天容昱顶着未拆封的脑袋要去参加了保送考,隽筱和李邵芬都很担心他的状态。
“我正好测试下自己有没有变傻。”容昱吊儿郎当地说道。“你们不要太担心了,就算变傻,应该也很难影响我发挥。”他一脸的胸有成竹。
隽筱见他精神不错,也不再多言,乖巧地点点头。
李邵芬帮容昱的整了整领子,关切地说着“不舒服就直接出来,不要逞强…”话音未落,房门就被敲响了,林州赫提着一个纸袋子站在门外。他一身黑皮衣,胡子拉碴无敌硬汉。
李邵芬先是一愣,不自然地拉着容昱出了病房,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隽筱一脸懵圈。
林州赫看着李邵芬带着她的大儿子跑路,嘴角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他走进病房,说道“过两天就出院了吧…”
隽筱礼貌地恩了一声,起身就要给林州赫倒水,林州赫忙说道“不用,我就路过来看下你们…”
“林警官你有话就直说吧…”隽筱直白拆穿道。
林州赫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乔木的案子你帮了大忙,但我心里还是很惭愧,没能及时保护你。”
隽筱真没想到林警官会有这样的想法,她温和说道“始料未及的事,林警官不用惭愧。作为人民警察,你已经竭尽全力保护人民了。”她笑着鼓励林州赫。
林州赫一吐为快,心里释怀了很多,他一直觉得如果当时能掌握更多证据,可能隽筱就不会遇到危险,作为人民警察任重而道远。
林州赫将手里的袋子递给隽筱,说道“明年高考加油了。”
隽筱好奇地接过袋子,打开一看,袋子里装的竟是犯罪心理学的书,她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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隽筱出院的这天又去看望了张思静,其实在都在医院里,偶尔也会窜窜门。
张思静头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就是腿还打着石膏,今年的艺考是完全泡汤了,但她并没有灰心,可能是因为经历了生死,她现在变得更加坚定。
隽筱到病房的时候,张思静正着急喝水,隽筱上前给她倒了一杯。
张思静接过水,笑着说道“你今天出院还来慰问我啊…”
“是呀,我还没在你的石膏上签上大名了…”说完隽筱就笑着拿出准备好的水性笔,走到张思静的石膏腿边坐下,开始涂涂写写。
隽筱和张思静虽然磁场经常不对盘,但总能在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上产生默契。
隽筱被乔木袭击注射了药剂,记忆是破碎不完整的。而张思静却清楚地记得,在她快被勒死的时候,是隽筱冲出来攻击了菩奈,也是隽筱偷偷地将自己的手机留给了她。
张思静回想着,当时的她捂着血迹斑斑的头,一路颠颠撞撞,头晕目眩间摔下了竹林,用残存的气力给容昱打电话……那又惊又险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她看了眼正在给石膏题字的隽筱,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当时怎么把手机留给我?”
隽筱手上一顿,轻松说道“放我身上也是留不住,给你才有一线希望。”隽筱想法很简单,留在自己身上只会被菩奈销毁丢弃,留给张思静,容昱一定会很快找到。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张思静睫毛微微下垂,抿了抿嘴说道“谢谢……还有……对不起。”
张思静这是在为自己以前做的事道歉了,隽筱不想彼此太尴尬,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不客气…没关系…”她把笔一收,拍拍自己的手掌,说道“大功告成!”
张思静有点难为情,她别扭着,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石膏上,隽筱在石膏上画得是张思静当初在雷雨里蘩漪的造型,只是那富贵华丽的盘发,被隽筱画得活像顶着坨大便,张思静破口大骂道“你特么真是一点画画天赋都没有!快滚吧!我要把你画得那块剐掉,看了就碍眼…”
隽筱开怀地笑着,“我滚啦…”说完便跑了。
隽筱走后,张思静看着那顶着大便的漫画蘩漪,发自肺腑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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