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脆的两声敲门响,子元手里拿着文件袋走了进来。他将文件袋放到未辂亭面前,看着未辂亭拿出里面的照片才开口道。
“我找了咱们安插在艾家的眼线,他说中午的时候艾家举行了家族聚会,他们正在兴头上的时候司慕小姐回去的。艾家损失并不大,艾家旁支的两个儿子被打进了医院,艾伯云到现在还没醒,外面在传是被司慕小姐气得诱发了心脏病,其实是被司慕小姐活活吓得......也不全是吓。”
哦?
未辂亭掀起眼皮,颇有兴趣地看着子元。
子元紧抿着嘴,似乎在隐忍什么,憋了半天眼底的笑意也没敛下去多少。算了,索性不装了。
子元揉了揉嘴,脸上挂着特明显的幸灾乐祸,“司慕小姐把艾伯云在外面包养的那几个女人全给爆出来了,姓名地址详细的不能再详细。就连那几个女人除艾伯云外的其他相好也一并曝了个干净。司慕小姐中午还把艾伯云外面几个私生子的dna报告带了过去。”说到精彩地儿,一贯淡定的子元实在没忍住,他实在没想到司慕小姐不止勇还这么飒气。
“爷你不知道,艾伯云是实惨,那几个他当宝一样的外崽子没一个是他的种。白给人养了这么多年,我说每次看他都一脸菜色,合着是头上顶了一片大草原,一顶好几年的那种。”
说到这儿,子元觉得心里实在痛快。看他的样子,未辂亭不由的想到艾司慕那张冷冰冰的小脸,却一本正经做这些事儿的模样,的确又气人又吓人。艾伯云能气晕过去纯属算自救了。
“哦对了。”子元突然想起一件事,“艾伯云其实晕过去两次,第一次是知道给他人做嫁衣养了孩子气晕了,司慕小姐拿酒活活又把人给灌醒了。然后告诉艾伯云他最宠爱的那个小嫩模因为备胎太多,私生活实在混乱被查出了艾滋。让艾伯云早点去看看,别傻乎乎烂死在床上。哈哈哈”子元都快笑岔气了,“艾伯云前两天刚在那边过了夜,可想而知知道这个事儿吓得不轻,直接晕死了过去。看这孙子连杀手都顾上了我当是他多大胆儿呢。”
未辂亭笑,难怪崔世志刚刚说外面传艾司慕不顾念亲情,呵,小丫头做的真不错。虽不是一刀致命,看着那群人片片凌迟的痛不欲生才更痛快。这就心思恶毒了?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
未辂亭突然把目光放到子元脸上,“司慕问过你什么?”
“恩?”子元怔了下,转过身站好,想了想上午他跟艾司慕的谈话,然后原封不动的报告给未辂亭。
未辂亭听过沉思半晌,终于明白艾司慕今天突然出现在艾家,关门打狗是为什么了?
他现在的心情不知道怎么说清,高兴有,感动有,心疼也有。
艾司慕这是在为他报仇,因为艾家对他出手的事,惹怒了艾司慕。可他的司慕受了那么多委屈,依然选择隐忍蛰伏这么多年,却因为艾家伤了他而自我暴露。
只身犯险的艾司慕,单打独斗的艾司慕,勇而不娇的艾司慕,不善言谈的艾司慕。艾司慕有千千万万个面,但万千人海中再没有第二个艾司慕了。
未辂亭的脸上欣喜中泛带纠结,心疼里夹杂激动,落在子元眼里像极了情窦初开的高中生的样子,遮遮掩掩的羞涩就是最好的甜蜜。
子元突然想到了什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未辂亭这突然的转变跟艾司慕对艾家的爆然出击都是为了哪般。啊,成年人的爱情啊,当真是含蓄的齁人啊!
可艾司慕也不过是名高中生,这份委婉又独特的保护方式,真的特别硬气也非常难得。
该说不说,子元就觉得他家爷指不定祖坟上冒了五彩烟,不然单凭未辂亭的风评来配艾司慕,云燕男人应该没服的。
可就未辂亭的专情程度,恐怕也只有艾司慕才配的上了。
子元不由的感叹了句,“十七岁的司慕小姐,以后的路必定鸿途长远。”
是埃未辂亭在心里叹了口气。艾司慕受过的苦,流过的血,都是最好的铺垫,坚而硬,用之久远。
下午临近放学的时候,艾司慕的手开始隐隐作痛。果然,用愤怒来做出击的盾牌势必会留有后遗症。
艾司慕的同桌叫谭白,是个长相清秀的斯文男生,班里的学委。大多数时候总是抱着一本书在默读,偶有同学来讨教学习,从来都是温声细语的讲解,耐心的很。可见这个孩子的原生家庭很好,最起码父母是明事理且给与他足够空间的人。
这个下午谭白的注意力一直在艾司慕的手上,他是先看到艾司慕手伤的人,毕竟是同桌。可跟艾司慕同桌一个多月了,他俩并没有讲过几句话。他话不多,艾司慕话更少。所谓的几次交流,也不过是他说收作业,艾司慕直接将作业给他,一句附带的话都没有。
他的手在校服口袋里待了半下午,看着艾司慕的手背越加红肿,咬了咬牙动作僵硬的把口袋中的手帕递了过去。那是块很洁白的手帕,叠的四四方方,一如谭白这个名字,不沾一丝尘污气。因为被捏在手里太久,有些凌乱的皱痕。
“司......司慕同学”谭白做着心理建设,“你,的手,包一下吧。”
艾司慕看着递到眼前的干净手帕,视线落在捏着手帕的细长手指上。谭白的指甲修剪的整齐圆润,指尖透着淡淡的粉。像极了这个少年此刻的害羞模样。
艾司慕接过,用手帕将手背包好后淡淡的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谭白身体僵持着,手指捏着笔半天也没写出一个字。艾司慕的声音很清冷,却非常好听。轻微带着气音的声色淡淡讲话时,就像羽毛滑过心尖,酥酥麻麻,让人发颤。如同她那张带给人距离的容貌一样。远而观之,心向往之。
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怦然心动有时在所难免。但艾司慕在这一方面很迟钝,并非刻意的冷。对于别人示好或暗示的举动也不曾想过第二层意思。
下课的时候,魏涛来拿才艺报名表。他看到艾司慕包裹的左手,吃了一惊,紧张的连称呼都变了,“司慕,你的手怎么了?我带你去医务室吧。”
艾司慕把报名表递给他,将书包挎在肩上,淡淡拒绝,“不用了,谢谢。”她被未姳爰牵着出了教室,并没有看到身后座位上谭白欲言又止的神情。
“今晚跟我回家吧。”未姳爰看着艾司慕的手,“别拒绝,你这样今晚吃饭洗澡都是问题。”
未姳爰的神色太严肃,艾司慕口中想说,她右手能行的话半天也没说出口。她好像总是被未姳爰小看了些,虽然这样的在意很感动,但太过小心翼翼的样子没必要的,因为这实在不能与开心长大的未姳爰般配。
艾司慕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确没关系的话才能打消未姳爰沉闷的样子,只能任由她牵着自己走出校门。未辂亭的车就停在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目光不加掩饰的投过来。带着憧憬,又带着惧怕。
实不相瞒,就未辂亭这三个字,便足以让人晚上初心荡漾的同时又噩梦连连。哪怕这人给学校跟云燕捐了不少财物,被列入全国有为青年企业家,实属我辈楷模。在多数男孩子心中,这样的男人满身的魅力,是真的让人服气,但对女孩子而言,又爱又惧也是真的。
艾司慕在的地方,即便相隔千里未辂亭也能感知到,他的视线从不给艾司慕以外的人。
未姳爰牵着艾司慕出来时,未辂亭的视线就落在那条明晃晃的手帕上。他的直觉向来很准,虽说手帕干净的像女孩子才能保持的样子,但这种单调的样式,绝对只有在家庭很好的环境下成长的小男孩才有的伪洁癖。
未辂亭迈着大步子迎上去,虽然心下不痛快,脸色也并不好看,但伸手解下手帕的动作却轻的要命。手帕下艾司慕的手背红肿相,尤其集中在指关节处。看着这只手,未辂亭足以想到中午的艾司慕是带着多大的怒气去的艾家。
他轻轻托起艾司慕的手,看着艾司慕冷淡的小脸,欲言又止里满目心疼,“先上车。”
云燕医大办公室,季安唐将艾司慕的手重新包扎好,小心叮嘱,“还好骨头没伤到,但也不能大意。以后打架这样的事能不自己动手最好,这么多人怎么也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出手。”季安唐半蹲着身子,视线跟艾司慕平视,“司慕,你是漂漂亮亮的女孩子。记得保护好自己,明白了吗?”
艾司慕看着季安唐的眼睛,这双眼睛里有跟哥哥艾池琠同似的温柔。哥哥失踪后这个人的痛苦并不比自己少,但这个人温柔惯了,即便在最慌乱的情况下,他的温柔依旧巍然不动。这个人总是这样,温柔的不可思议,即便亲眼看过人世的恶,还是温柔的做着自己,救赎着一切的意难填。
这个人是把哥哥的那份温柔一并给到了自己,他了解哥哥同样了解自己,知道她对一切心生抗拒,所以才以这样的方式,代替哥哥守护着。
艾司慕看着季安唐点了点头,应下来。
即便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不管从当年的事端还是艾池琠的失踪,艾司慕都不会坐视不管,也势必是要将那些人挫骨扬灰报父母的仇。于情于理季安唐都没法阻止,也阻止不了,他要的左不过是艾司慕亲口承认的会保护好自己这句承诺。否则他难以对艾池琠交待。
他是不争不抢的性子,成长至今看万事万物都温柔以待,若不是当年的事,他必定不是现在这般行将就木了无生趣,艾池琠也必定还在自己身边,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样子。可事情跟时间一样都是只往前走,百万句假设也回不到过去。他从来不是自欺欺人的人,但就艾池琠的事,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耿耿于心,释怀不了。
在看着艾司慕如今的模样,他再难过终究抵不上艾司慕心底的十万分之一。一夜痛失的是她的父母,杳无音讯的是她的哥哥,苟延残喘着逃生是她那些年的日常。经历那些天塌的变故时,艾司慕也不过才十一岁。她能活下来,像现在这样好好站在自己面前,实属奇迹。池琠若知道,怕是会原谅这人世对他所有的不堪了。
季安唐心疼的摸着艾司慕的头,池琠,快回来吧,别让司慕孤身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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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军奋战的人没法哭崩紧的坚持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