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子丰平时很少喝水,可乐才是默认选项。
冰镇的。
到冰箱的这段距离不是现在的他能克服的。
将就一下吧。
忍痛向左稍微挪了一些,手背能碰到饮水机。
向上摸去。
保温壶……烧水壶……触摸板……
没有声音。
应该有滴滴声才对。
停电了吗……
他试了很久,试到无力,还是没能把水按出来。
这些简单的动作已经让他累得抽筋。
喉咙十分干痒。
管不了那么多,电视都砸了,还差一个饮水机吗?
他决定把水桶弄倒。
深呼吸后,尝试着打开储水仓的小门。
手臂伸到最长,刚好够到那个很小的凹槽。
指甲派上用场,戳进去轻轻抠开。
继续向里摸。
谢天谢地,里面有桶。
门是向左开的,他的胳膊只能弯成一个很难发力的角度,从上方进入。
勉强搂住水桶的脖子,幻想能使出三维立体浑元劲,猛一发力。
纹丝不动。
平时除了泡面基本不会去碰饮水机,这桶不知放了多久的水几乎是满的。
水就在那,却喝不到。
不讲武德埃
他感觉自己更渴了。
“我你妈……”
他很气,气得想砸东西。
然而连拳头都握不祝
指甲太碍事了。
他让重心靠在电视柜上,把屁股调了个角度。
右手拉住左臂。
再试一次。
“毛胖子,爷们点儿!活人不能让尿渴死1
他鼓励着自己。
“屑……风1
这是吃奶的劲,甚至觉得菊花一松。
“砰”
他亲眼看着水桶在手边倒地。
喷涌着水。
滚去相反的方向。
越滚越远。
“我操操操操操1
杀人不过头点地,用不用这么狠?
听着水流的声音,他的心在滴血。
“咳……”
终于还是忍不住,一连串的咳嗽。
他歪倒在地,手捂着后颈,痛得死去活来。
眼珠快胀出眼眶,马上就要窒息。
“尿……必须喝……不对……水……”
他用两肘艰难支撑着向前爬行。
“如果……大海能够……换回曾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待……如果深情往事……你(破音)已不再留恋……就让它……随风飘……嗷嗷……”
像一条歪脖的黄狗,伸出舌头,贪婪地舔着地上的水。
边爬边舔。
边舔边爬。
从没觉得水竟然如此好喝。
即便充满了馊味、尘土味,且冰冷,但在他口中都是甘甜的。
水和胡须浑在一起,黏在脸上。
因为喝得太急,他咳出来,又吸回去。
直到实在没有力气。
他笑了。
嘴唇传来痛感,应该是裂开了一些口子。
他把脸瘫在地上,浸在水里,好像置身**沧海。
觉得没那么冷了。
反而有些温暖。
困意袭来……
“不!不能睡1
还不是睡觉的时候。
得想办法站起来。
视线依然模糊。
隐约能看到餐桌。
椅子摆放得很整齐。
他几乎没在这里吃过饭,大多都是电脑面前或者茶几上解决。
快递和杂物才会堆在上面。
“眼镜……运动眼镜应该还在吧……”
作为一个篮球迷,他曾经每周至少都要打上一常
不过那是离婚前的事了。
他又歇了一会,让体力稍微恢复。
接着向餐桌爬去。
这一爬,感觉不一样。
是力量。
力量回来了!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比刚苏醒时强了太多。
水果然是生命的源泉。
他一时觉得就算不去依靠椅子也能站起来。
保险起见,不能这样做。
万一再梗住就前功尽弃了。
“猥琐发育,别浪。”
毛子丰咬着牙,匍匐前行。
双腿也逐渐能发力了。
“啪”
右手抓住椅子腿。
接着是左手。
支撑身体向上爬。
慢慢地。
当膝盖悬空,离开地面时,他笑出了声。
很难听,很嘶哑。
他双手死死扒住椅背。
像一位赢得决斗的英雄。
即使披着皮卡丘的皮。
终于,站起来了。
试着感受一下双腿的力道,依然很软。
比一夜七次后更软。
不足以支撑身体。
他眯起眼睛,大致扫视了一下桌面。
眼镜确实在角落里。
但不能伸手去拿,任何一只手松开都会重新倒地。
他小心地转动椅子,让它面向自己。
先试着跪在坐垫上。
再横向两边均匀地蹭。
在他跨坐在椅子上的同时,一种只有男人才能体会的疼痛直冲云霄。
蛋蛋摔在了椅子上。
就这么呲着牙缓了好一会,才伸手去够眼镜。
“桌子怎么这么大……我你妈……”
大概差一个手掌的距离。
他开始拽桌布。
桌上杂物太多,几乎动不了。
得先把一些东西拨到地上。
泡面。
抽纸。
鞋盒。
音箱。
可乐。
工具箱。
痒痒挠。
全部拨掉。
“痒痒挠?”
毛子丰心一沉。
用痒痒挠不就能够着了吗?
可乐不香吗?
真他妈傻缺。
试着扯了扯桌布,似乎可以了。
把运动眼镜架在鼻梁上,黏好魔术贴,一切就绪后,反而有点不敢睁眼。
他犹豫了好一会,才把双手伸到眼前。
“……”
这他妈的,是什么鬼东西!
原本白嫩的小胖手为何变成这样?
这还能叫手吗?
根本就是枯柴。
每一根骨头,每一个关节,每一条血管都清晰可见。
上面只有一层皮。
干裂的皮。
指甲是半透明的,一条条隐约的竖纹,像失去水分的葱白。
细碎的掌纹,青蓝色的动脉。
衣袖宽大了许多,已经完全包裹不住手臂。
他木然地,僵硬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脸。
胡须,杂草一般,爬满脸颊。
肩膀上……是头发?
心脏,还好,还有心跳。
继续向下。
嗯?
肚子呢?居然不见了?!
整个腹腔凹陷进去,就像一个盆底。
冷汗自额头滑落。
他张大嘴,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现实。
一时丧失了思考能力。
呆滞地坐了不知多久。
事情已经超越了他能理解的范畴。
需要更多线索才能解答。
窗帘半开着,阳光从那里照进来。
电视趴在地上,碎裂得没有想象中严重。
沙发上乱七八糟堆着一些衣物。
茶几上,车钥匙,vr眼镜,无人机的盒子,几个空可乐罐,烟灰缸,打火机,还有……炫赫门!
他顿时感觉肺里有一万个小爪子在挠。
怂恿他以最快的速度扑过去。
但他做不到。
蛋蛋还有点痛。
又向餐桌上看去。
脖子能转动的角度有限。
除了被他拨在地上的那些东西,还有剃须刀,购买意图不纯的筋膜枪,一摞ps4光盘,两个还没拆的快递,以及几个士力架。
毛子丰盯着士力架看了半天。
脑中生出一个疑问。
“为什么不想吃?我怎么……不饿呢?”
“不对,我一定很饿,只是饿过劲儿了。”
不能相信错觉,要做理性判断。
他拆开了一个士力架,塞进嘴里。
“嗯?”
味道怪怪的。
怎么这么淡?
应该很甜才对。
过期了?
就算过期也不该是这个味儿吧。
如同嚼蜡,越吃越干。
现在总不能再趴回地上舔水喝。
看了一眼滚远的两升装肥宅快乐水,更加后悔。
把士力架推到一边,继续搜索桌面。
“那是……大泥王?1
他迫不及待地抓过来。
自从习惯了智能手表就很少戴它了。
没想到竟然扔在这里。
还有电。
“两点40,fr,12月3号。”
12月……3号?
虽然记不起趴尸之前做了什么,但是好像还没到12月吧。
美国退出开放天空条约,马拉多纳去世。
这些应该都是11月底发生的。
也就是说,真的在地上趴了一周左右吗?
不对,不可能。
失联一周,小梨和李海亮不可能没有动作。
而且,一周不吃不喝还没死?
一周,可以瘦成这样?
“指甲……头发……肚子……肚子?1
毛子丰盯着大泥王不停歇的秒针。
脑中突然蹦出一个极其恐怖的念头。
难道……
现在不是20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