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说到兴奋处,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回踱步,双手击掌继续道“有了,先在西山试一试,摸索出一些经验,等到咱们驱逐了瓦剌,可以去草原上养牛马羊,将其承包给商人,朝廷只需要负责监管以及保护就好了!”
“在草原上养出来的牛马羊等牲畜,商人是有资格可以买卖出去的,但必须得到朝庭的同意,若是不经过朝廷的允许,私自拿别的地方的牛羊滥竽充数,一律重罚,并且他们养出来的牲畜要优先卖给朝廷,毕竟他们在草原上养牲畜朝廷也是付出了代价的,给他们提供了保护!”
苏泽的脑子飞快转动了起来,几个呼吸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整条的产业链,虽然细节还需要继续琢磨,不过大的框架已经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了。
此举一举多得,不但促进了养殖业的发展,每年能供应不少肉,还能将打下的草原利用起来,草原除了养殖牲畜,其实那大片大片土地打下来也没什么用,因为越往北其实越不适合种植,既然土地种不出来粮食,对于大明来说自然没多少利用价值了。
可如果去草原发展养殖业,鼓励商人去草原上养牲畜就可以有效地将土地合理的利用起来,没道理瓦剌人都可以养出牛羊,大明人不行。
商人们通过养殖牛羊获利了,朝廷也能从中大赚一笔,先不说可以收购商人手里的牛羊,就是每年的商税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了。
“哈哈哈,瞻基,可行,真的可行!”苏泽一把抓着朱瞻基的肩膀不住摇晃,兴奋的眉飞色舞。
“以往我大明就算北征也得不到什么好处,那些北方蛮子一打不过就往大漠里钻,大明也不能耗费人力物力去把打下来的土地充分利用起来,可若是允许商人去关外圈地养牛羊,大明就可以将关外打下来的土地利用起来,瓦剌人能养牛羊,我大明也行!”
朱瞻基被苏泽摇晃的有些头晕,冷不丁的泼了一盆冷水,“你想的倒是挺好的,可若是那些瓦剌人等大明军队撤出关外后卷土重来怎么办?”
“总不能让军队一直驻扎在关外为那些商人保驾护航吧,那也太得不偿失了!”
苏泽倒是没有被朱瞻基的话泼冷水,而是连连摇头,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在他看来这都不是事。
“非也非也,以往大明占不下来关外的土地不是因为大明人手不够,也不是因为怕了瓦剌人,而是因为没有多少大明人愿意背井离乡去关外,关外苦寒,又种不出来粮食,谁会乐意去关外喝西北风?”
“可若是朝廷允许商人在关外圈地养牲畜,那些商人自然会想办法去招人去关外,去了关外之后他们第一时间就要想着修城,筑寨。
“一旦他们在关外扎下了根,瓦剌人想南下劫掠势必绕不开那些商人圈的地,到时候他们就会成为我大明的屏障。”
“而朝廷也不需要派军队为他们保驾护航,那些商人自发的就会组织人手保护他们的财富,对于他们来说,那些牛羊就是他们的财富,抢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他们会那么轻易的将财富送给瓦剌人吗?”
“一开始不需要去关外很远的地方,只需要在关外附近圈地即可,一步一步往大漠里安营扎寨,身后还有大明军队的策应,根本不惧瓦剌人!”
“而朝廷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以逸待劳,必要的时候给予瓦剌人迎头痛击,瓦剌人敢来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甚至朝廷还可以跟着商人们一起往外扩张,十里一寨,百里一城,逐步压缩瓦剌人的生存空间,迟早有一天,整个关外都是我大明的,所需军费从商人上交的商税中扣便可以了!”
以前苏泽对打瓦剌提不起来兴趣,因为瓦剌穷的锅都用不上了,而且一个个滑溜的和兔子一样,打了败仗就往大草原一钻,大明总不能一直追杀吧,等过些年,那些草原部落恢复了元气又卷土重来了,烦不胜烦,关外的土地也种不出粮食,打下关外对大明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可现在苏泽有了些想法,关外虽然不能种地,但可以放牧养殖啊,不但如此,关外还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只要能把这些资源利用起来,对大明有利无害。
牛羊可以杀了吃肉,马匹也可以充分利用起来,不但可以运输货物,有多余的还可以贩卖给百姓,那些矿产资源也可以运回大明冶炼。
这其中的难点是在于如何将关外的土地利用起来,鼓励更多的大明人前外关外安家,只要达成了这两点,要不了多少年,整个大漠都会成为大明的囊中之物!
中国人自古以来对土地就有一种莫名的执念,只要地上能种出粮食,能创造出财富,土地就是中国人的命根子。
苏泽相信,一旦大明人成功在大漠站稳了脚跟,要不了多少年,大明的版图就会随着那些大明人的脚步扩张出去,逐步压缩草原部落的生存空间。
到时候留给那些外族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继续北迁,要么归化融入大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这就叫走你的路让你无路可走,你养牛羊,咱们也养,不但养还大规模的养,有计划的去养,一步步蚕食敌人的生存空间。
而想要完成这个计划,商人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商人逐利,一旦让商人看到了这其中的利润,一定会有很多商人趋之若鹜的!
百分百的利润就有人敢投机倒把,百分之两百的利润就有人敢铤而走险,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有人敢杀人越货。
去关外养殖牛羊的利润大吗?
苏泽觉得这其中有很大的利润,首先这是一片完全空白的市场,因为朝廷明令禁止宰杀耕牛,贩卖牛肉,大明其实不缺有钱人,穷的只有那些底层的百姓,能合理合法,正大光明的吃牛肉,绝对有人会买单的!
其次,大明对于马匹的需求量也是巨大的,不但军中需要马匹,商人也需要马匹运输货物,朝廷倒是也有养马场,可也只能满足军中所需,民间其实没有多少马匹,就算有品相也是很差的,更多用的还是骡子。
草原上不仅可以牛羊马,也能养骡子,倒是马匹可以供应朝廷,也能供应有钱人,而稍次一点的骡子可以卖给百姓,充当日用。
再一个,随着苏泽在大明国内推动经济的发展,日后百姓对于肉食的需求也是越来越高的,这事必然的。
随着经济发展到一个程度,人的兜里有了余钱了自然想要吃的更好一点。
吃饱饭不是最终追求,还要想办法吃的更好!
别的不说,清风县这些年百姓的兜里富足起来之后对肉类的需求越来越高这是苏泽亲眼看见的,西山这里也开始有这样的趋势了。
因为西山的矿工很多,而这些工人每个月的薪水其实不少,不说顿顿吃肉,一个月吃上几次肉也不是稀罕事。
目前供应西山的肉类是从清风县那里运来的,价格其实很高,若不是工人薪水足够高还真不一定吃的起,这还是苏泽放弃了京城的市场,优先满足西山工人的原因。
而在古代,能够食用的肉类本就很少,除了野味,家养的也就是百姓自己养的养和鱼可以食用了,牛肉是不能摆在市场上卖的。
野味不是一般人吃的起的,羊肉除了家养的也不是一般人吃的起的,比起吃羊肉,大多数百姓还没那么奢侈,更多的是卖出去换取钱粮。
苏泽倒是在西山养了阉割过的猪,可关键在于此时人都不能吃饱,指望百姓现在去养猪也不太现实。
清风县是因为苏泽有银子,买得起粮食,加上发展了许多年,所以那里的人才有余力去养猪。
苏泽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让商人去大规模的饲养才能满足大明人日益高涨对肉食的需求度了。
猪倒是可以就在关内大规模养殖,可牛羊不行,大规模养殖成本是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是会破坏环境,大明土地本就不够了,不可能放弃种植来养牛羊,那是舍本逐末,得不偿失!
草原则不同,可以采用游牧的方式,这里转一圈,那里转一圈,吃完一圈草回头来看先前吃过的地又长出来草了。
商人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能推动国家发展,用不好就会一不小心将大明带上了资本主义的道路。
资本家占有生产资料并用以剥削出卖劳动力的雇佣工人,是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基础。
苏泽虽然想提高商人的地位,推动商业和经济的发展,也不想看到大明走上资本主义的道路,资本主义虽然往外扩张十分的便利,能有效快速的去推动一个国家发展和进步,但也容易形成一个尾大不掉的局面。
西方不少国家就是资本主义的代表,在初期的时候,他们往往能很快的实现原始资本的积累往外扩张,从而将雪球越滚越大,其中大不列颠的东印度公司就是一个例子。
商人掌权后很快便积累了原始资本,并且在资本的作用下疯狂往外扩张,拥有军事力量的东印度公司很快便在印度击败了同时代的竞争对手葡萄牙人,在印度各处建立了大本营,将印度化为了大不列颠的殖民地。
而东印度公司又将从印度等地掠夺的财富运回国内,推动了国内的经济发展,使得国内经济,商业飞速发展。
诚然,这一条路的确是一条能让大明进入一个快速发展时期,和往外扩张的捷径,但其中的弊端也十分明显,苏泽连想都没想过。
一旦商人的手里有了权力和军事力量,那么国家就会收到那些野心家的掣肘。
许多东印度公司的员工发了财之后就回到了英国国内置办各种不动产,以及开启了公司,不但如此他们还获得了政治权利,想方设法的为自己谋取利益。
他们还在英国国会中公司建立了一支自己的说客队伍,一些原来与东印度公司协助的有野心的商人也对公司施加压力,他们希望能够在印度建立自己的私人公司。
在这些压力下,年国会通过了一个非管制法案。这个法案允许任何英国公司与印度贸易,除非国会通过法案禁止该贸易,这样英国国会实际上取消了施行了约年的许可状。
英国国会也知道不能放任,于是此后几十年中国会和东印度公司之间不断争战,公司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永久性的设施,而国会则不放过任何机会来占用公司的财富而同时不使它获得更大的自主权。
在这期间,国会有的时候还需要问商人借钱才能维持国内经济的运转,年,由于政府惧怕战争会导致财政困难,同意将东印度公司的许可证的期限延长到年,代价是公司向政府再贷款万英镑。
最后小冲突真的导致了战争,从年到年在七年战争中,英国的主要注意力集中在加固其在欧洲和北美洲的土地。
战争也波及到印度,公司军队与法军在那里爆发冲突,与此同时英国通过工业革命超过了它的欧洲竞争者。
由于战时军队和经济的补给需要与印度的贸易大增,同时英国获得原材料的能力和生产方式的效率也提高了。
其结果是英国人的生活水平提高,这个富强导致的生产和需求又提高了它对远洋贸易的需要,东印度公司成为英国对世界市场的单一最大占有者,并对政府施政加以影响。
由此可见商人掌权的弊端有多大,政府都会被商人左右,许多政策也会被商人影响。
当一个国家的政府都需要向商人低头的时候,这个国家许多政策都会由商人主导。
而商人或者说资本家的眼中只有利益,没有底线,只要利益足够大,他们就敢铤而走险,不顾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只顾着自己腰包鼓鼓,极其短视。
苏泽是不想看到商人尾大不掉的,他要做的就是把握好其中的度,让商人能放心大胆的去经商,但同时苏泽也要压制商人,不允许商人掌权,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该赚的银子放心赚,只要老老实实听朝廷的话,朝廷不会没事就抄家灭族,可不该赚的银子就别去碰,谁敢伸手朝廷就敢下刀。
商人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但苏泽绝对不允许商人掌权,更别说让商人掌握军事力量了,这是苏泽绝不允许看到的,即使他自己也能算得上是一个商人。
正是因为他也算是商人,所以他才知道商人掌权的弊端有多大,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商人若是手里头有了权力,那么刚刚在大明落地生根的交易市场势必会受到影响。
希望煤业公司就是一个例子,为何希望煤业公司的股票会价格一再涨高?
因为苏泽通过使用权力一再的抬高希望煤业股票的价格,首先是形成了垄断,全大明如今只有这一家公司能合理合法的开采无烟煤,其他地方就算发现了无烟煤也不能开采,这就导致了希望煤业公司一家独大的情况。
若是苏泽想抄底希望煤业的股票,大可以推动政策,让朝廷松开口子,允许民间开采无烟煤,这就打破了垄断,希望煤业的股票不说瞬间腰斩,至少会瞬间下跌不少,希望煤业公司的市值会瞬间蒸发一大半。
等到腰斩之后,苏泽就可以去抄底了,全都低价吸入,然后再朝令夕改,让朝廷再次颁发禁止民间开采无烟煤的政策,希望煤业公司又重新形成了一家独大,股票价格又会节节攀升,苏泽便可以赚个盆满钵满。
这种情况太可怕了,苏泽根本不敢去尝试,后世对公务员炒股进行各种限制也是这个道理,洗钱,操控股市这些对于手里有权利的商人来说就是小儿科,他们倒是获利了,可其他股民就被割韭菜了。
之所以如今不限制官员参与股票交易的原因有很多,他们有银子能玩得起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是苏泽有自信压得住他们,想要操控股市也要看看他这个大庄家答不答应,他这个大庄家不答应射什么都白搭。
苏泽不让朱棣抄家都是苏泽仁慈,还想抄底?
朱棣和朱瞻基是信任他这个大庄家还是信任那些懂个皮毛的百官还需要想吗?
苏泽不敢轻易去尝试,因为交易市场是他一手缔造出来的,他是大庄家不想砸盘,可若是其他商人有了权力就不一定了,谁知道苏泽会不会被反噬。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苏泽干脆把口子封死了,不给商人掌权,不许商人参与政治,等到后面规则制度完善之后,交易市场也会对官员做出限制。
自交易中心成立和股票发行的那一日起,苏泽的手里就像是捧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若是他能一直控制还好,控制不住就会伤人伤己。
而之所以苏泽有底气敢为了积累原始资本就玩的这么大还是因为背靠皇室,有朱棣和朱瞻基在身后撑着,而天下兵马都在老朱家的人手里。
一旦察觉到不对,苏泽就会雷霆一击迅速摆平,该杀的杀,该埋的埋,谁要是敢摘他苏某人的果子,那就让他去死!
苏泽虽然如今手里没什么兵马,可关键是朱棣和朱瞻基信任他啊,起码在商业方面是如此,杀读书人朱棣和朱瞻基会觉得不妥,会引发朝野非议。
可若是有商人敢上蹿下跳的蹦跶,得了好处还卖乖,有了钱还不满足还想要权力,妄图干涉朝政,那就试试永乐大帝的刀利不利!
沈万三不就是一个例子,历史上对于沈万三这个人众说纷纭,反正这老哥没什么好下场就是了。
根据记载,万三本名沈富,年-年,字仲荣,吴兴南浔(今属浙江湖州)人,元末明初商人、巨富。
元朝中,吴兴水灾,沈万三随父移居周庄镇,以躬耕农业发家,并得到富室陆德源赏识,赠予巨资。
此后,沈万三一边开辟田宅,一边进行对外贸易,很快成为江南第一豪富。他在银子浜设私塾,在苏州玄妙观建观前街,还在南京为朱元璋修城墙。
但因他工作完成的太好,朱元璋因没面子而将其发配云南。
对于皇帝来说,一个人太有钱也是一种罪过,容易被皇帝惦记,特么你一个商人居然比皇帝都有钱,你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本来统治者就不喜商人了,还有商人敢在皇帝面前蹦跶,嚷嚷着我们商人也要权力,皇帝转头就能送你一个九族套餐。
至于苏泽他是一个例外,他的银子都给了好兄弟朱瞻基了,有啥好事都拉着老朱家一起,变着法的给老朱家的穷鬼送银子,朱棣喜欢他都来不及呢。
苏泽就知道银子多容易遭人惦记,所以当知道朱瞻基就是当朝皇太孙之后,立马就变脸了,不仅不坑老朱家的银子了,反而想着法的送银子出去,又是捐地又是送银子的。
朱棣一看,哟,小伙子不错啊,能赚银子不是什么本事,大明这样的人不少,可像苏泽这么听话懂事还知分寸,懂进退的就少之又少了。
朱棣这一高兴,不仅不惦记苏泽的银子了,还送银子给苏泽放在那什么银行存起来。
苏泽也很懂事,从来不嚷嚷着问朱棣要什么,而是朱棣给什么他拿什么。
苏泽能一步登天,从一个小县令成为天子近臣,真不是没有理由的,他小心谨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太了解穷鬼们的心理了。
这人一有钱,看谁都像是穷鬼,苏泽这辈子和上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穷鬼了,上辈子因为他是穷鬼,每天为了房贷车贷而奔波,穷怕了,天天琢磨着如何发财,等到他成为有钱人之后他又天天想着如何让穷鬼别惦记他的银子。
穷人穷急眼了会造反,天子穷急眼了可就要抄家灭族了,苏泽老懂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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