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走了很久，顾知却始终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肩膀执拗地挺得笔直，像是在跟谁做顽强抵抗。
直到房门重新被人敲响，门外响起熟悉温软的少年音。
“知知。”
那道声音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维持了许久的动作刹那间轰然倒塌。
肩膀松懈下来，顾知才后知后觉感受到后背传来的刺痛。
许久未听见里边传来动静，江俞嗓音多了丝着急，“知知？”
顾知艰难地调整了下姿势，直到后背疼痛感减轻了些，才出声“进来吧。”
病房门下一秒便被人推开，身形修长笔直的少年走了进来。
他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顾知身上，把她上上下下扫了一圈，见她看上去无大碍，有些紧绷的神情终于松懈下来。
江俞转身把门合上，轻车熟路褪下书包挂在门旁，拿着保护完好的便当盒走到顾知旁边，动手竖起床两侧架杆的置放架，又一一打开饭盒拿出筷子勺子摆好，全程事无巨细。
身形修长的少年微微屈腰，眉眼干净温柔，光洁白皙的脸庞在灯光下毫无瑕疵，手肘衣袖微挽，手指修长漂亮，犹如艺术品的手，此时却在熟练地干着琐事。
顾知眼底倒映出他此时垂眼柔和的模样。
耳边传来他温软认真地声音，“医生说你这几天戒辛辣油腻，我做了阳春面，还卧了个荷包蛋，不知道你吃不吃习惯。”
顾知静静听着，嘴角缓慢地弯起一抹极浅的笑意。
她忽然清晰的意识到。
他跟父亲是不一样的。
静默半晌，她给老陈发了条消息。
顾知:我好像找到我的药了。
老陈？
老陈你知道怎么抑制发病了？
顾知对着那两行回复看了会儿，没回复，摁灭屏幕。
转眼又在医院待了半个月，顾知总算可以下床走动了。
这天她在病房自带的洗手间刷牙洗漱，门大剌剌敞着，也不怕有人进来。
而江俞正好推开虚掩的病房门进来，一眼就看见顾知在卫生间洗漱。
她没注意到他进门，对着镜子刷完牙，低下头准备洗脸。
江俞正准备移开视线，可无意间瞥见她倾身时过大的领子透出的一点春光，肤色细腻白皙。
他一愣，耳尖倏然通红，立即慌乱的移开视线。
顾知洗完脸随便抽了几张纸擦了擦水迹，这才抬腿走出洗手间。
她这才发现江俞身体颇为僵硬地搁在门口，也不进来坐着，视线飘渺没个落处，但就是不往她这边看，而且耳尖连带着脸庞都通红一片。
顾知奇怪，“怎么了？”
江俞憋红了脸，好半天才开口气恼地骂了她一句“流氓。”
“？？？”顾知无缘无故挨了声骂，神情不明所以。
她有些好笑，又觉得他这副样子莫名的可爱，自然而然道，“未成年，说话讲究证据，我怎么就流氓了？”
江俞却不搭理她，脸上的热度渐渐褪去，不自在的感觉也少了几分，他自顾自走到小桌旁，拉开书包拉链一一拿出笔记。
顾知见状，倒是格外自觉的走过去拉开小桌唯二的两张椅子，在其中一把上坐下。
“江老师，今天准备教什么？”
正经不过三秒，顾知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语气。
“……”江俞已经习惯甚至学会如何选择性失聪，拿出一本语文书摊开摆在她面前，上边已经圈出该背的篇目，他道“应若老师让我提醒你记得背诵，她说等你回来要全部抽查。”
“……全部？”顾知看着目录上一连串下来的勾，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表情颇为苦大仇深，“她没跟我开玩笑吧？”
见她皱着眉一筹莫展的样子，江俞总算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嗯，全部。”
关于这趟每周两次的教学在上个星期就开始了。
主要还是在上个星期古玉书打来电话亲□□问她的情况，得知她已经能走能跳，恢复状态良好。便笑眯眯告诉她，即使在医院住院学习也不能落下。
于是派来辅导她的使命便落在了江俞身上。
小江老师对这道任务打起了十二分的认真，每天准时准点发消息催她学习背诵，就连周末两天也不放过，几乎全天都在帮她补课。
就连外边的补习机构都没他这么勤恳认真。
顾知看没几道题，视线便开始飘忽了，不知怎的就移到了对面的人身上。
江俞正低着头做题，从她的角度更好能看到他卷翘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修长，时不时颤动一下，挠得人心痒痒的，想上去拔一根。
顾知看着看着，忍不住拿出手机对准他拍了一张。
结果她忘记自己上次把手机借给简涟拍照了。
简涟拍照爱开闪光灯，这次也不例外。
白光闪过一瞬。
江俞注意到动静，睫羽微微一颤，下意识偏头看了过来，刚好看见顾知还未放下的手机。
他眨了眨眼，神情有些疑惑，“你在拍我吗？”
顾知面不改色地收起手机，重新拿起笔“没有，你看错了。”
“噢。”
江俞低头继续写题。
他这副模样实在太乖了，顾知忍不住手痒，拿出手机又拍了张照。
不过她这回关了闪光灯，故而也没引起江俞的注意。
直到辅导完功课，窗外太阳已悄然归西。
日暮的余晖洒落大地，满室敞亮。
江俞收拾完书包，重新背上肩，目光挪向顾知。
他抿了抿唇，轻声道“那我明天再来。”
顾知下意识点头，不过头点到一半又想起什么，开了口“我明天有事，你后天放学再来。”
今天和明天都是周末，他本该可以连续看她一整天的。
江俞克制住想问什么事的冲动，收敛下眉眼点了点头。
等江俞离开后，顾知重新拿出手机，界面还停留在一个聊天对话上。
顾知明天帮我把我房间抽屉里那堆樱花拿来。
简涟？你要樱花干嘛
顾知追人。
简涟？？？？？？！
顾知没搭理简涟那堆轰炸时震惊的问号，收起手机走进洗手间。
她低头掬了一手水往脸上扑，微微抬眼看向镜子。
镜子里倒映出的女生五官很漂亮，上挑的丹凤眼，眉眼锋利冷淡，偏瘦，唇色有些苍白。
无论怎么看，都是张不太好接近，却又多情泛滥的脸。
她视线往下，正好瞥见颇为低领的衣服里透出的那点春光。
顾知一顿，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江俞刚进门时一系列诡异的反应和那句羞恼的流氓。
她脸颊莫名微微发烫，却又忍不住有点想笑。
其实也没有暴露什么不该看的。
未成年未免也太纯情了。
洗完脸，顾知重新躺会床上，切进搜索软件开始专心致志地看起了樱花玫瑰的教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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