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冗长。
位居市中心外环的锦夏小区,入夜以后,仿佛按下静音键屏蔽了一切噪音。
跳楼的阴霾迄今笼罩着单元楼顶,笼罩着二人,永远也迎接不来消逝的那天。
飒凉的风侵扰着江一哲隐隐发烧的额头,打乱了他的刘海,让375的体温新添了几份无处安放的滚烫。一边是着了凉犯的头晕,一边是剧烈运动完心脏暴走的鼓声。
如果可以,楼顶的天台他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前提是如果。
所以,江一哲屈膝半蹲着身,在靠近何潇的地方,为她空出了自己的后背。
“我背你。”江一哲的轻声细语低过了街道楼房的窸窸窣窣。
是风撬动铁门的声音,也是从窗户的框边钻进来的声音,或者是贴在墙上的旧传单在风中抖动的沙沙声,有东西在夜里的角落蠢蠢欲动。
早先站在天台边沿,被江一哲说服的何潇笨拙地“啊”了一声。她在生死边缘徘徊以后,精神就一直晃晃悠悠的,说话也不着边际。
“我是说,到我背上来。”
“……”何潇不语。
回去就意味着,她必须再度拾起那张被她撕成碎片的人生的纸。
她的胃部泛酸,只有恶心。
“潇潇?”
“……我没事。”
“你不舒服吗?”爱她的男生近在咫尺,舍不得她咽下任何的不适和难受。
“等……哇啊,你干什么——”
“下楼,不然会生病的。”江一哲的公主抱将她拦腿抱起。
面对何潇的大呼小叫,江一哲用实际行动证明给得了她足够的安心。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晚上站在楼顶这一点,便与曾经怕黑的何潇相违背,而且想法大胆得难以置信。
感觉的天秤上,重量应该更倾向于“长大”的一方。
很快,江一哲摆正脑袋说道:“把你放下来给你跑了谁来负责。”
“……”
少年坚实的臂弯和闻嗅过就再也爱不释手的皂香味,至少能保证她此刻是安全的,说得绝对一点,只有江一哲于她来说是安全的。
他是除了药物外,最值得何潇托付信任的存在。
不对。
优先级甚至高于后者。
可以说,治疗抑郁和精神疾病的特效药,成瘾性几乎小到为零。唯独对他产生的依赖过于特殊,在贴上他背部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这一结果。
因为他会为她拨开一切荆棘。
“一哲我……”
“想说喜欢我吗?”江一哲抢断了何潇的话音,“留到明天起床再告诉我吧,今天不早了,先乖乖睡觉。”
何潇家里。
江一哲站在房门外,整栋单元楼仅温存了一抹约窗格大小的光。他望着吃完药酣然入睡的何潇,放轻了开门的手脚——
吱。
他走进房间,坐下的身子压在了软塌塌的床垫上。正如当初与何潇做的约定那般,他要做的是对她负责,护卫她的安全不受伤害。
睡床上的何潇浅尝睡眠,不抬眼便认出了脚步的主人。她转过身,看见的是背坐在床的江一哲。
“嗯,睡醒啦?”
“没,动静太大了,我睡不着。”从何潇脸上递来的眼神和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一样真切。
“你躺回床上去,我来哄你睡觉。”
见江一哲的态度略有端正,何潇更是心神恍惚,感觉所有的事情全是不定项的选择题,无法用科学定理解释一般。
“一哲,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的,对……吗?”
“问这个干嘛?”
何潇不敢轻易地把“没安全感”放在嘴边,那样会给自己树立起的坚强形象招来污点。她整理了一会头绪,说出了简洁明了的三个字:
“回答我。”
一来保持住了自己的形象,二来能够完美地掩盖气势上的不足,没有向他示弱。
“当然。”江一哲的严肃没有掉色,铿锵有力。
“……”
“你发誓?”
“我发誓。”江一哲呲牙一笑,“我,江一哲,现在对全世界发誓,永远会陪着何潇。”
“咦呃,肉麻死了,那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
“为什么你对我那么……执着?”
“当然是因为——”
趁何潇难得卸下防备,江一哲抬起自然垂放在大腿两侧的手,捧住她的脸蛋,然后闭上眼,在额头上浅浅地吻了一口。
她终于明白,心房颤动的源头原来是他,不安定的因素也是他。
所有所有的自变量统统都是他。
想到这,大脑的运转彻底停歇,紧随其后的是一片空白,选择好的答案也被悉数作废。
江一哲松开捧住何潇的手,顿时,她的身子脱离了有力的束缚,意识取回了片刻的理性。
接着江一哲噙着笑意地开了口:“知道世界上最浪漫的东西是什么吗?”
“是……吻?”富爱浪漫色彩的何潇自然是被牢牢地吸住了注意。
“提示一下,prlight。”
“prl……噢,是极光。”
“回答正确。”
“小时候听身边的大人说过,极光在南北极附近的高空上才有,夜间会出现彩色的光。”
“看见过极光的人是上天注定了幸福的人。”
“那你见过吗?”
“这不就是嘛。”江一哲将他的右手与何潇的左手紧紧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