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泼了墨,偌大景华府二楼彻夜长明,男人坐在床边,周身气息与深浓的夜糅合,目光凝在呼吸清浅的人脸上。
脑海里像电影放映般,从初见瘦弱小狸猫到春水镇种种飞闪而过,记忆里那个瘦小坚强的小姑娘没长开的五官渐渐跟床上貌美的女人重合。
他记得一开始她很怕他,话也不多,记得她被自己母亲抛弃大病一场,记得她在草地里放风筝时的无忧无虑,记得她趴在他背上带着哭腔喊他哥……
从小身世就可怜,后来又遭遇那样的变故。
那年夏天,沈如霆派人把他绑到帝都,他再回春水镇时,听到的是洛烟卷入洪水的消息。
这么多年过去,每每想到那时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小姑娘,在他离开后一个人守着房子该是多么无助害怕,后来又是怎么失足落水,这成了他心里最脆弱的伤疤。
可是,他都以为她早在十岁那年就夭折,辗转多年,她却成了另外一副模样重新进入他生命。
怪不得初见时她要用那种晦暗复杂的目光看他,她早在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母亲那时再三叮嘱要照顾好洛烟,他却早早就把她弄丢了,甚至接触那么久都没认出她来。
她一直不说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其中,是否带着一部分对他的失望?
她那时还那么小一只,这么多年是怎么跌跌撞撞长大的?
记得去年有一次送她回家的车上,她说自己这么些年来都是一个人,说话时神情淡然如平湖,轻描淡写带过。
从不柔弱,也不自怜自艾。
越想越多,呼吸都是艰涩的,祁肆眼里的墨色晦暗,目光细细端详着洛烟,心里像被人塞了个柠檬,酸意荡开,心绪不宁。
天快破晓时,床上的人翻了个身,眉头微蹙。
祁肆倾过去,一夜没睡,嗓音沙哑,“怎么了?”
“水。”
扶着人喂了水,她眉头抚平,又沉沉睡过去。
敛眉看了许久,祁肆心里划过一个念头,指尖微微摩挲。
半晌后,他似是想通了,起身下楼。
车子再次驶回景华府时天光微亮,府里佣人已经开始忙碌。
两个女佣跟着祁肆上楼,大床上熟睡的女人容貌惊绝,两人不敢多瞧。
“给她化妆。”清晨男人音质清寒。
两人扶起洛烟,在床上就完成了她的妆容,祁肆亲自去客房挑了以前给她买的衣服。
带着她坐进车子时,她都不甚清醒。
昨天那酒后劲是真的大。
洛烟感觉自己像做了个梦,梦里片段断断续续,她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一直被人推着走。
“女方笑一笑。”陌生但柔和的女声在对面提醒着,咔嚓一声,有人拍了照片。
洛烟再次醒来时已经下午一点了,宿醉使得脑袋昏昏,睡太久浑身也酸软。
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她懵了好久。
灰色为基调的北欧风卧室充斥着单身男性的禁欲风格,远处沙发区放着一杯咖啡和未合上的书,说明前不久还有人在那边。
倏地低头看自己,身上衣服是全新的。
洛烟张了张唇,认出这是祁肆的卧室。
有人拧动门锁,侧头看过去,是打扮整洁的年轻女佣,看见她,女佣弯唇,“太太醒了?”
洛烟怔愣着看她端过银耳粥,披上她递过来的薄外衫,“……太太?”
“先生猜的真准,我一过来你就醒了。”女佣亲和地笑,“先生让我服侍你先喝碗粥,他一直没吃午饭,等着你呢。”
眼底划过一抹银亮,定睛一看,洛烟顿祝
她无名指上什么时候套上的钻戒?
明明只睡了一觉,怎么像错过了一百个亿,她脑子有些乱,“祁肆呢?”
“先生在书房。”
“哎,太太先喝粥——您至少穿上鞋……”
直奔祁肆的书房,办公桌前的男人听到动静抬眸,门边的身影高挑纤细,看着清雅无害。
他放下钢笔走过去,朝跟在洛烟身后的女佣伸手,“给我吧。”
女佣把羊毛软拖递给他就自觉退下。
祁肆看了洛烟一眼,嗓音低醇,“怎么一起来就光脚跑。”
俯身蹲下,骨节修长的手轻抬起她一只脚,将棉拖稳稳套上。
垂眸看着西装笔挺的男人为自己穿鞋,洛烟抿唇,被他抬起一只脚没站稳,手下意识扶向他肩头。
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他左手无名指上一模一样的戒指。
穿好鞋,男人起身端视她,“头疼不疼?”
洛烟只是直视他。
祁肆低声,“嗯?”
撤开视线,她掀唇,“这个戒指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叫我太太?”
男人没急着回答,坐进沙发区,洛烟跟着过去。
下一秒她手里被塞了一个红的烫眼的小本本,翻开,赫然看见两人钢印盖章的寸照,日期就是今天。
洛烟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觉醒来一切都如此玄幻,昨天还是个单身贵族,今天就成了盖章的祁太太。
忽然想到宴席上落到她面前的那束捧花,以及季清柏‘没准你下个月就会结婚’的玩笑。
今天是七月第一天……
清柏那张嘴怕是开过光。
原来梦里那些光怪陆离的场景是真实发生的。
她看向祁肆,不可置信道:“你趁我不清醒把我弄上你的户口?”
他是怎么做出这种事的?
传出去肆爷的名声还要不要?
“肆爷这是什么意思?”
祁肆波澜不惊,“想结婚了。”
“堂堂肆爷想结婚要趁人之危,你很缺女人吗?”
“缺。”
洛烟:“……”
想到什么,她掀唇,“婚姻不是儿戏。”
时隔一年,她终于可以把这句话还给他了!
男人脸上神色终于有了破绽。
沉顿片刻,祁肆目光认真,“没有儿戏,是我想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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