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李杰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上里盐场,不少商人聚集在盐课司衙门前,由于李杰身着一生士子服装,衙役一开始对他爱答不理,直到李杰向衙门差役出示了布政司衙门的公文,衙役立马换了一副嘴脸,一脸讨好的说道。
“大人快请,快请!”
守支盐商中一位年纪稍大的男子见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对着李杰哀求道:“大人,求求你帮帮小老儿吧,在拿不到盐小人就要家破人亡了。”
说完不待李杰答话便跪下磕头磕个不停,李杰这次来上里盐场就是为了了解具体实务而来,窥一斑而知全豹,因此对于这位老人的遭遇也很有兴趣。
旁边的差役见状十分惊慌,生怕冲撞了眼前的这位大人,虽然这位大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公文中言明对方乃是京中的翰林官,新科探花,如果这位大人不满他可吃罪不起。
一边怒骂一边伸手驱赶道:“怎么又是你这个刁民,赶紧走!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撒野的地方吗?”
李杰摆了摆手道:“正好我也想了解一下盐运事宜,就让他跟进来吧。”
差役话锋一转连道李杰宽宏大量,对着老人说道:“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吗?还不快快感谢这位大人!”
周丰还处在蒙圈中,他之前也如此做过数次,但是每次换来的都是冷漠,然后又会遭到衙役们的一番毒打,可是他实在没有办法,听到差役的话回过神来对李杰道谢不停。
进入衙门内盐课司大使闻风而至,盐课司大使秩正八品本来就比李杰品级低,何况李杰还有翰林身份加成,钱大使一脸谄媚的说道:“难怪今天早上府衙有喜鹊登门,原来是探花郎来了,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探花郎不要见怪!”
周丰听到钱大使道明李杰身份,惊讶的嘴巴长得老大,没想到自己拦下的居然是新科探花,李杰在福建那是声名远播,像李丰这样的底层商人那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没想到今天能够见到真人,李丰暗道自己真是好运。
李杰微微一笑:“你我二人同朝为官,皆是为朝廷效力,勿需多礼!”
钱大使连声道是,目光看到周丰时有点疑惑,没记错的话这个人是守支的盐商,不知道怎么会同李杰一道进来,李杰见到他脸上疑惑的神情开口解释道。
“这位老人家是在衙门门口遇到的,正好本官也有意了解一下盐商遇到的问题,便让他随我一同进来。”
钱大使迷惑顿解,只是心中暗道这位探花郎确实如同传闻中一样与人亲善。
进入正厅坐定后李杰对着站在堂上的周丰开口道:“老人家,将你的事情说给我听听。”
周丰躬身施礼,然后一脸愁容地说道:“谢大人!小人是被猪油蒙了心,之前听闻上里盐场常股盐充足,勿需守支,头脑一热远赴边关购买盐引,谁料到回来后发现盐场已经无盐可支,只剩下存积盐,如今家中已经揭不开锅了,实在没有办法方才冲撞了大人。”
各盐运司按照盐货产量,按照一定的比例划分为“挨次守支”和“越次放支”,前者必须按照先后顺序守支,称之为常股盐,后者有兑支优先权,可以随到随支,称之为存积盐,相当于战略储备物资,不得随意支取。
李杰对此也有点疑惑,上里盐场用的是晒盐法,按道理来说产量充足,应该不会存在守支问题,钱大使见李杰一脸不解开口道。
“大人,上里盐场虽然用的是晒盐法,产量比传统的煎盐法多出很多,前段时间都转运盐使司同知高大人发来朝廷公文,将常股盐全部兑支给其他盐场守支的商人,如今上里盐场已经无盐可支了。”
李杰对此却不相信,用晒盐法余盐的产量绝对为数不少,这其中就难免有纠葛了,转而问道:“哦?那余盐呢?”
钱大使本来还想欺对方不懂其中门道,如今朝廷下令允许商人购买余盐,这可是块大肥肉啊,钱大使伙同各团总催欺上瞒下,把持余盐之利,守支盐商如果不像他们孝敬,那么不好意思余盐没了,外人可没法得知余盐的具体产量,光靠这一项赚的盆满钵满。
听到李杰问余盐的事情,钱大使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道:“大人有所不知,余盐如今也是按例依次支取,像这位遇到的情况下官也是无能为力啊。”
李杰见周丰一脸难言之色,恐怕其中尚有隐情,随口问道;“据本官所知,上里盐场所用的乃是晒盐之法,煎盐法大盘日夜煎熬可得二百斤,耗费薪柴人力颇多,而晒盐法一夫之力,一日亦可得二百斤,这样的产量也不够兑支吗?”
钱大使没想到李杰居然如此懂行,心中顿时觉得不妙,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李杰的声音传来。
“怎么?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李杰心知其中必有猫腻,他虽然贵为翰林,可是在地方上却没有多大的威慑力,即使他能够今日在这里查个明白,到时候也奈何不了他,说不得还会被御史参一本僭越职权,暂且先记下,回到福州城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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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大使听明李杰话中之意,急忙回道:“大人发话了,再难也不难,明日便给这位老人家的兑支,大人您看?”
李杰点了点头,周丰听到明日就能拿到盐,顿时喜出望外,急不可耐的便要对李杰行礼,尚未跪下便被李杰一托。
“老人家勿需再行大礼,且待日后再无守支之苦时再行,届时本官也可坦然而受。”
周丰没想到这位探花郎居然能够将自己的苦恼已久的问题解决,喜极而泣,连声道谢,高呼青天大老爷,然后兴高采烈的的回去了。